这几个白瓷碗,都这样破了,还能拿来盛这上好的茶水?
这岂不是暴殄天物么?
哪怕君狸并不如何爱茶,这时也不由得有些心痛了。
了然和尚在君狸对面跪坐下来,以为她是疑心这茶叶的真假,便道:“君施主,你还请细看。这茶叶翠绿有光,香气清高,便知是上品。若是还有怀疑,不妨入口试试。这六安瓜片是用上好的泉水所泡,滋味鲜醇,非一般的茶叶可比。”
“我不是怀疑这茶叶的真假,”君狸怔了怔,赶紧解释道,“我只是不明白,为何要拿这大碗泡茶。你挣了那么多银两,应该也不缺这几个茶杯吧。”
“贫僧的银子,也不是大风刮来的,要多少就有多少。”
说起银子,了然和尚的脸色变得肃穆了起来,似乎是在说什么要紧事。
他挺直了腰,脸色更加凝重,语气郑重地说道:“君施主既又提起这银两的事,贫僧便一并说明了。这第一,贫僧这护国寺上下百十来口僧人,平日里吃饭喝水,都是要花银子的。就算寺里开垦了些菜地,但还要救济些贫苦百姓,这便不够了。贫僧身为主持,自然不能让全寺僧人,跟着贫僧一起饿死。”
了然和尚说到这里,便比划出了两根手指,又道:“其二,苏施主秉性纯良,一心向佛。素日里,常与贫僧谈论佛法。他心甘情愿为护国寺多添些香油钱,贫僧为何要拒绝他的一番好意?若是硬要拒绝,岂不是让他寒心?”
君狸眨了眨眼,打断了了然和尚的这一番长篇大论,只道:“了然和尚,你说了这么多,句句都很在理。只是话虽如此,你这佛门重地,无端出现酒水一事,你还尚未回答我呢。”
她刚才问起,了然和尚也不知道是真的没听到,还是假装没听到,只顾着给她倒茶了,却是什么也没说的。
了然和尚听到君狸这样说,却是不慌不忙的,甚至还双手合十,再次变成了那个气质高华,浑身散发着圣洁气息的得道高僧。
“阿弥陀佛,”了然和尚敛眉低眼,又再次念了佛号,“这第三,护国寺内,来来往往香客众多。不同的施主,自然有不同的喜好,为了能让一些施主感受到最好的待遇,护国寺里是备下了酒水的。就如女施主这般的贵客,才能饮用。”
了然和尚这一番狡辩,险些让君狸被绕进去。
她扫了一眼,放在身前的几个破瓷碗,不动声色地笑了笑,又道:“那这些瓷碗,又是怎么回事?我既是贵客,怎么也配不上使一个好些的茶盏?”
了然和尚温和地笑笑,抬眼看向君狸,淡淡地开口说道:“贫僧衣衫单薄,不便走远。但是庙里的茶水房,又离贫僧这屋子甚远。故而贫僧这才拿了几个素日里常用的瓷碗,也省下了添茶的功夫,岂不是方便?”
了然和尚的这些话,说得倒是委婉。
君狸却只听出了一个意思,那便是他有些惫懒,不愿去茶水房里取出茶壶茶盏,这才随意拿了这些破瓷碗来应付自己。
君狸不想在这件事上,再与了然和尚计较。
她沉吟了片刻,便淡淡地说道:“你寻我来此处,是为了什么事?”
了然和尚的秉性如何,是否掺合到了宫闱内斗、王权更替,还是赚了什么昧着良心的银子,都与她没什么关系。
君狸眼下,也顾不上那许多,还是正事要紧。
不问清楚,她心里总归是有些不安的。
了然和尚收敛了笑意,换了个舒服的姿势坐下,直接说道:“贫僧是苏北凌的好友。”
了然和尚说到这里,见君狸就要开口,连忙打断了,又道:“贫僧交好的,不是西越国太子苏北凌,而是三十三重天上的战神,苏北凌,他也是北辰星主的兄长。”
了然和尚把话说到这个份上,君狸便不能再装作是不懂了。
她有些嫌弃地伸出小指,轻轻地把那破瓷碗推得更远了些,才看着了然和尚,开口说道:“我凭什么信你?就算你知道一些内情,但这些事,终归不是什么秘密。这三十三重天上,知晓这些的神仙,不知有多少。你若是没什么信物,只红口白牙地说上一通,那还是算了吧。”
了然和尚听得君狸这样说,神情有些奇怪。
他犹豫了一会儿,一只手无意识地摸着下巴,才缓缓地开口说道:“涂山卿,你莫要哄我,也别想戏弄我。你是什么样的性子,我还能不知道?先前那些试探,我全当没那回事儿。毕竟你说话狠毒,也并非一天两天的事……”
君狸蹙着眉,白皙的手指捏成了拳头,紧紧地握住,手心略有些湿。
了然和尚究竟在说些什么?
他竟然认为她是涂山卿?
她的样貌,虽与涂山卿有些相似,但那浑身的风华气派,却是与涂山卿大不相同的。
涂山卿是被千娇百宠着长大的,身上自有一股凌然不可侵犯的贵气,还隐隐透着些骨子里就有的骄傲。
君狸却是不同,她在已成荒芜之地的青丘画也皆不大通晓。
她的气质,只能算得上是空灵鬼魅,却并无涂山卿那身富贵之气。
但凡是有点儿眼力见的,都不会将她与涂山卿错认。
莫非是那颗妖丹的缘故,才让她带上些涂山卿的气息?
是了……
君狸心念一转,握紧的拳头,缓缓地松开,淡淡地开口说道:“了然和尚,你认错人了。我不是青丘帝姬,不过一野狐而已。青丘帝姬认不认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