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面虬髯看起来沉稳里带些许凶狠又被那一身锦衣华服衬出两分生搬硬套的贵气。
他是谁,不难猜。
陆以蘅歪了下脑袋:“西川侯王炎莽,年轻时就做过水匪原本在泯江一带讨生计,朝廷招安时第一个投靠了裴将军从此在其手底下效命,当年斩杀贼匪您的确一马当先英勇无比,先皇时期孝敬了盛京城吏部侍郎连大人二十三万真金白银这才买到了西川侯爵,我寻思着,两省因为频闹贼匪当年先皇免除了五年赋税,至今穷困潦倒每年才筹三十万银,哈,西川侯,您可真是大手笔啊。”
一个买来的爵位出手二十万白银,不就为了在天高皇帝远的地方捞得满盆钵波再给自己洗地清白吗。
不亏血赚。
张知府显然被这出言不逊的姑娘愕到了:“你——你这信口雌黄的刁民,你这是在指责侯爷拥兵自重违法乱纪鱼肉百姓,而我等知府衙门全是助纣为虐之徒?!”
好个黄毛丫头,一上堂便说底下府衙不敢受理,原来,问责的是王侯将相封疆大吏!
“眼见力不差,知道的也不少。”西川侯不紧不慢眯起眼朗笑,句句话有的放矢,分明是故意当着他的面在挑衅激怒,他王炎莽没必要字字针对去反驳解释,那显得做贼心虚。
西川侯爷当过匪徒,杀过贼寇,两边倒的投靠过,他可不在乎什么脸面尊严,花钱买了官又如何,这朝廷上下买官卖官可不少,王炎莽没碍着谁。
“盛京放了多少的权,大人们就敢收多少的银子,您老把军功一报就显得合情合理,只是当初那八百个人头午夜梦回时候可还叫着冤屈?”陆以蘅双手环胸眼角余光里都带着居高临下的轻蔑感,斜睨那端坐在椅上还显得镇定自若的西川侯,“若是谎报也就罢了,只怕八百人头是事实。”毕竟朝廷里点过的数不会作假,陆家姑娘突得凑上前去压低了声可调子里一惊一乍的,“那多出来的五百颗人头,是哪儿来的?”
她眼睛里亮堂堂的,好像一汪清水里点缀上了明日光辉,却叫人顿哽在心头哑口无言。
陆以蘅直起了身。
“杀、良、冒、勋。”她口中四个字冷冷淡淡的流泻而出。
罪大恶极。
杀害无辜百姓砍下头颅用来充当你享受荣华富贵的垫脚石,好一个恶毒无耻罪该当诛之人!
喀。
西川侯的身子没有动,可手中的茶盏顿被捏碎,水渍将他的锦衣华服打湿,好像沾染了一片血迹。
张大人连呼吸都停滞了片刻。
西川侯缓缓从椅上站起身,水珠顺着长袍绣纹滚落,他身形魁梧,阴影便笼在陆以蘅的头顶,可他的一张脸上看不出喜怒哀乐,反而朝着堂上的张敬挥挥手:“张大人,这位姑娘怕是对老夫有些误会,可容老夫与她单独,聊说聊说。”
虽是问话却不容你反驳,张敬的眼神在两人之间来回一晃,已经猜到西川侯想要做什么了,他欲言又止还是老老实实的退出了堂门。
嘎吱。
雕花木门紧紧一闭,明光被瞬然阻隔,正堂内黯然了下来,唯独微尘漂浮扬散。
陆以蘅的眼睛下意识朝梁上一瞥,瞧啊,正大光明四字匾额还高高挂着呢。
青天白日。
西川侯没有动,双手负在身后打量着陆以蘅:“小姑娘打哪儿来?”
“北行而来。”
“又要上哪儿去?”
“偏隅本地。”
西川侯老眼眯起,思忖片刻:“老夫听说朝廷里派了两个乳臭未干的小娃娃来剿匪,哈,天真可笑,简直不将我们两省官营和知府衙门放在眼里。”眼前的姑娘可不畏惧衙堂和权官,手中定有着一把鸡毛令箭,可胆敢单枪匹马闯到知府衙门来问罪,不知该说她是血热澎湃还是贪功冒进,“一张嘴皮子能说会道,朝廷里那些老八股怕都得甘拜下风,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哈!”
老侯爷厉声一喝,突得耳边驰过劲风,拳头捏紧就趸足了万钧之力袭来,他从小就跟着贼匪们刀尖上舔血,见过的世面比眼前的姑娘吃过的饭还多,西川侯这一拳没有什么花里胡哨的技巧,带着轻蔑和恶意直挺挺的就朝着身旁的陆以蘅挥去。
用力量,就足以叫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姑娘闭嘴。
“喀”,是骨肉相触时细微的声响,西川侯的拳头被手掌所包容,他三分的蛮力一化,从手腕到手肘的力道好像撞到了某种既有韧性却又刚毅的东西上,进退不得,老侯爷心头咯噔,定睛一瞧,那小姑娘还站在跟前好好的,只是抬手就将他的拳头压下了。
四两拨千斤。
西川侯脸色一变,他反应很快,顿就察觉是自己过于轻敌了,这姑娘不是什么绣花枕头,而是朝廷里派下来手底有着真本事的少年人。
“小丫头好本事,就不知这条小命能不能见到外面的太阳了。”
既然话头都挑明了,这个世道,只有死人是不会开口说话的。
这姑娘爱惹事,管你什么钦差大臣还是剿匪大将,杀了,就一了百了,这偏隅之地的贼患本就不是三五年才成的气候,朝廷以为派个几千人来就能功成身退,也不想一想,两省府衙里那么多的高官厚禄者可以视盛京为无物高枕无忧的数着银子,是为什么。
他将张大人请出堂门,自然就是为了,灭口。
西川侯不是什么善人,骨子里就是贼匪,以暴制暴就是信条,当年有胆子杀良冒勋,今天也敢杀亲命大臣,顺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