猛然一阵大风刮过,卷起纷扬的尘土和树梢屋顶尚未化开的雪珠,如瑾举袖遮挡扬尘,又忙忙站在上风口替凌慎之挡风。呼啸的风声从耳边掠过,细碎石子打在脸上有尖锐的疼痛,方才在长平王怀里因紧张而涌起的热气,被这一阵大风俱都吹散了。浑身变得冰冷,如瑾不由打了一个寒战。
风太急了,她闭了眼睛以免被尘土蒙住。耳边是哗啦啦的枯枝乱响,和孩童声嘶力竭的啼哭,在这即将回归平静的院落里,显得那样突兀。
等到大风过去,如瑾张开眼往石屋那边看时,原本林立的左彪营官兵们俱都不见了,唯有十几匹失了主人的战马极其不安的刨着蹄子,不时发出惊慌的叫声。先前跟着长平王过来的那些黑衣人也都不见了踪影,就像他们无声的到来一样,走时也是悄无声息。
如瑾下意识回头朝矮墙旁边看去,崔吉和关亭的身影已经消失,她不由放低了目光,看向矮墙。那个人是坐在矮墙后面的……她稍微愣了一下,不知受了何种原因的驱使,突然快步朝来路奔去。
飞快奔到矮墙边上,如瑾朝内张望一眼,只看见残损的花圃和满地枯枝碎石,适才还按住她躲在这里的人,已经在她未曾察觉的时候走掉了。没有道别,没有交待,就这么突兀离开。
如瑾举目四顾,只看到满府的火光和浓浓的烟尘。未曾来得及躲远的寒雀受了惊,扑棱棱从灌木丛里飞出来,胡乱散落在浓烟密布的半空里。
“你要怎么报答?”
“本王娶你。”
那个人曾经说出的话突然回响在耳边,如瑾一个激灵,咬了一下舌尖让自己清醒,转身快步回到凌慎之身边。
“凌先生?你醒着吗?千万别睡!乱民和官兵都没了,你醒醒!”如瑾蹲下身子在他耳边呼唤,她不懂得治伤包扎,却也知道寒夜里重伤之后不能昏迷,否则会更凶险。
她又去呼唤旁边的另外几个护院,其中一个伤得最重,是后来抱着她的那个。最后关头他将如瑾抛了出去躲避箭矢,自己却来不及闪躲,后背上插了五枝箭。如瑾提心吊胆伸手去试探他的鼻息,然而夜风寒冷,又怎试得出来。
“瑾妹妹,你有没有事?”刘景枫从石屋那边赶过来。他只受了一点轻伤,不影响行动。方才大家奋力冲出时他和家人落在后面,一直被官兵们围困着未能走脱,此时见如瑾孤身在这边,赶紧过来查看。
“我没事,大哥哥快来看看他们!”如瑾担心的指着倒地不起的几人。
刘景枫赶忙上前,伸手在几人的脖颈手腕和心口处试探,之后说道:“无咎兄和这两个人还有救,我叫人过来抬他们。那个已经断气多时,救不得了。”
他手指的护卫正是最后抱着如瑾那个,如瑾心头一颤,咬牙忍了眼泪,伸手抚摸那人后心处没入半支的利箭,“是……是这支箭么……”
“瑾妹妹不要伤心自责。”刘景枫伸手合上那人未曾紧闭的眼睛,沉声道,“留着精神和力气照顾生者吧,今夜遇难的人,咱们来日要尽力给他们讨个公道。”
如瑾沉默了一瞬,紧紧握了手中短匕,将快要夺眶的泪水逼回去,问道:“祖母和舅祖母她们如何?”
“方才没机会冲出屋子,她们都在石屋里躲着,索性没受伤。”
如瑾稍微放了心,心里又记挂着碧桃等人,知道刘景枫未必认识她们,唯有自己过去看看,便道:“哥哥赶快叫人来抬他们过去罢,早些治伤。”
刘景枫转身飞步而去,须臾叫了两个尚能支撑的家洱来,三人背了凌慎之几个朝石屋方向走去。如瑾跟在后面,不断叫着凌慎之几人,希望能将他们唤醒。
“姑娘!”还未走到石屋跟前,一个满身灰土的丫鬟朝如瑾扑过来,紧紧抱住了她。
“碧桃?”如瑾愣了一下才认出来者是谁,碧桃脸上全是烟灰泥土,几乎遮了整张面颊,“碧桃你没事吧?”如瑾看她衣襟上带着血迹,紧张的问。方才碧桃是留在第二批人里跟着冲的,也不知她如何。
“没事没事,那是别人的血,姑娘太好了,咱们都没事!”碧桃将如瑾用力抱住,又哭又笑的喊着,因惊惧而发抖的身子现在还没有平静下来。
如瑾知道她素来胆小,连忙抚慰的拍了拍她,将凌慎之等人交给刘景枫去处理,拉着她快步进屋去看祖母。
石屋跟前满地都是死尸,官兵的,乱民的,还有刘府下人的,刘衡海带伤指挥众人将伤者抬到一边治疗包扎,有胆大的婆子从屋里出来帮忙,门口一团忙乱。如瑾带着碧桃进屋,只看见比门口更混乱的画面。
孩子啼哭,妇人低泣,丫鬟们来回忙乱的走着却又不知该干什么,有些人见了门外尸首成堆,不是吐就是哭,还有吓晕倒地的。如瑾勉强在人群里找见事先留下的护卫,挤到他跟前,看到已经醒来的祖母正在贴墙愣怔坐着,状似痴呆。
护卫简略说了方才的情形,原来如瑾等人率先冲出之后,刘衡海几人想趁乱带着女眷们逃出,却在第一次冲击时就被乱箭射了回来,再也没得机会出去,后来有黑衣人来救,满屋女眷是以得到保全。
如瑾听了暗暗感叹,知道长平王这次不仅救了自己,也救了刘蓝两府一大群人,他们若是不来,不但如瑾一行冲不出去,留在石屋里的人最后也会惨遭屠戮。幸好,现在大家都没事。
如瑾见祖母只是愣怔,性命无碍,便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