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志蹙眉看了他一眼,原本不想理会,但见他表情十分忐忑不安,眼底隐隐有些焦急之色。
一时好奇心起,淡淡地问道,“何事?”
那人听了眼中闪过惊喜,立即跪了下来。
“陛下,在下是胡拓的弟子,我也知道他残害同门犯了大忌,可他真是一时鬼迷心窍。
还请陛下开恩,给他个痛快吧。”
“胡拓?”
是了,当日入西园机关楼盗假玉玺时,他贪天之功,嫉妒成狂欲杀了苏小手。
差点耽误了大事不说,还犯了盗门千百年来的第一戒律,不得同门相残。
那之后他一直忙的不可开交,这种小事情也不可能去过问,不是还有杨俭这个门主兼龙麟卫左中郎将在吗。
“你说他现在怎么啦?”
照刘志的猜测,多半是要处死的,难道他猜错了?
“师傅他……现在关在暗狱的水牢里,每日生不如死,我……我实在是看不下去了啊……呜呜呜……”
看起来身板魁梧的壮汉,居然哭得像孩子一样,令人动容。
暗狱是龙麟卫在城郭那边新建的监狱,据说去过的人一辈子都不愿意再提起。
“那水牢里面都是毒水,皮肉沾到就会腐烂,师傅他现在已经人不像人鬼不像鬼,可偏偏还死不了……”
杀人不过头点地,胡拓确实犯了重罪,但这个惩罚也够残酷的了。
虽然内心有些不赞同,但作为帝王,疑人不用,用人不疑,只要不是原则性的问题,其他细枝末节的小事,他永远都不会去干涉。
这位掌柜的,越过自己的顶头上司,跑到他这里来求情,实际上已经逾越了本分。
刘志的目光开始变冷,不耐烦地道,“这种事情,你应该直接去找杨俭。”
“我知道不该开口,但我已经求过很多次了,门主他铁面无私……”
见刘志明显已有了不耐之色,心中不由得一阵绝望,立刻以头抢地,发出“砰砰”的声音。
才两下额头上就已经鲜血淋漓,声音中充满了凄厉。
“某愿以身代师傅受水牢之刑,求陛下开恩。”
已经站起来了的刘志,听到他绝望的呼喊声,不禁有些动容。胡拓这人看起来为人不怎么样,想不到竟然还有人愿意为了他去死。
若有所思地看着他问道,“你真愿意去代替他?”
“某是个孤儿,师傅待我情同父子,愿以身报养育授业之恩。”
那人毅然回答,神色间满是决绝。
“好,记住你今日的话,若是做不到,那就陪你师傅一起罪加一等。”
刘志目光冷厉,语气中充满了威严。
“诺,某决不食言。”
虽然血流满面,看起来很是狼狈,但见刘志允诺,他依然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刘志说完便径直朝门外走去,那人犹在后面恭恭敬敬地给他磕了个头。
出了旧书铺子,刘志一边去南顿侯府,一边吩咐樊超去把杨俭叫过来。
半路上遇到送完了杨宜的邓演,便同车而行。
“陛下,今日的事情,确实是我太唐突了,看来以后行事还要三思而后行啊。”
邓演虽年少,性格却并不冲动,很少有如此冒失的时候。
刘志斜睨了他一眼,“你不会是故意借机试探一下,看看这未婚妻到底人品如何吧?”
“嘿嘿~还是陛下了解我。”
邓演给了他一个你知我知心照不宣的眼神。
这家伙,就知道事出反常必有妖,心眼儿也太多了吧,他就奇了怪了,若是发现杨宜不合意,难道他还敢退婚不成。
刚到南顿侯府,后脚杨俭便也到了。
“今日找你来,是想让你帮我找几个死士。”
杨俭干的就是搜集消息的活儿,如今自己手底下出了事情,早就有人飞奔来报了。
因此刘志一开口,他便知道是为了胡拓来的。
“泰山郡那边匪患猖獗,我欲找几个身手不错的死士,去刺杀其贼首,刺探消息。”
青州、兖州和冀州闹匪患的事情,杨俭早已知道了,但这并不属于他的职责范畴,所以也未予理会。
但匪首东郭窦和公孙举都是亡命之徒,心狠手辣,去做细作的话,基本上就是九死一生。
本朝向来就有利用死囚去当间客的传统,所以这个主意并没有赦免胡拓的罪过。
只是给了他一线生机,多了个可以戴罪立功的机会罢了。
至于能不能完成任务活着回来,那就要看他的运气了。
“诺,臣这就去安排。”
“嗯,去吧。”
刘志也未多说什么,有些事情心知肚明即可,说出来就变了味了。
龙麟卫属于秘密机构,虽然在皇城里有个衙门,但它真正的地点却藏在城郭一片民居中。
前门是个货栈,生意兴隆,每日都有大量的客商和伙计出入,后面一整条巷子都被买了,全是龙麟卫的地盘。
暗狱就深藏在地下,不见天日。
杨俭亲自下去,穿过一片阴森可怖的刑讯室,里面空荡荡的,与之前梁冀案时爆满的情景,简直是两个极端。
暗狱的最深处,就是令人闻之色变的水牢。
随着“哗啦啦”的锁链声响,漆黑污秽的毒水中,一名已经不成人形的黑影抬起头来。
那人衣衫褴褛,几乎破成了一条条,自腰部以下的皮肤,全部溃烂流脓,甚至肉眼可见许多蛆虫在扭动。
他的脸亦是浮肿不堪,让人辩不出本来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