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函微微蹙眉:“这口谕我回来的时候一直琢磨,那程京溪在我进发皮岛的时候不颁这口谕,在我征战之时,不颁这口谕,偏偏在我班师的时候,才将这口谕颁给我,我觉得,是不是应该还有另外一道口谕,是在战事不利或者是我作战不力的时候才颁给我的!”
“我没有让陛下失望,所以,他才一直看着我,若是我让他失望了,后面会发生什么,我简直不敢想……”
柳如是的脸色无比严肃,她稍稍沉吟了一下:“你是想说,陛下有些猜疑你了?”
“你能找出别的解释么?”高函摇摇头:“这一次,大抵就是对我的试探,若是我真的不听调,或者敷衍圣旨,那程京溪的武勋营,只怕不是那么安份的,如今我助他平了皮岛,他手下兵马两万余人,已经远远的凌我海外镇抚司之上了,若是陛下觉得我不堪重任,只怕今后,我海外镇抚司也就止步在这琉球了!”
“想想你的出身,你的发迹,全部都系于陛下一身!”柳如是缓缓说道,“若是换做你是陛下,有朝一日突然醒来,发现自己一直信任的心腹,突然之间,可以不依靠朝廷自力更生了,甚至可以为朝廷带来大批的好处,你会怎么做?”
她悠悠的叹息了一下:“人心,是最难测的啊,陛下信任你,你信任陛下,所以,陛下给你放权,你为朝廷分忧,若是这种信任,有一方出现了问题,那就很危险了!”
“做帝王的,从来的就是靠着的人心,他们不敢相信人心!”柳如是看这高函,认真的说道:“哪怕你觉得你对朝廷忠心耿耿,但是,你是臣子,陛下是皇帝,那么,他就必须考虑有朝一日他对你失去了控制!”
她沉默一下:“海外镇抚司,太能干了一点,换我,我也担心!”
房间里静了下来。
柳如是的话,显然不是高函想要听到的答案,海外镇抚司太能干了一点,居然也是成为皇帝不放心的理由,以高函的心性还是接受不了这一点。
但是,柳如是说的有道理,这是身份决定的,周天子封天下,当初那些被分封的王,可以肯定一开始,他们都是忠心耿耿的护卫王室,想要作为天子屏藩的,但是,随着时间的推移,王室的逐渐衰弱和和这些诸侯自身的实力不断增加,所谓了天子屏藩就成了一句空话,割据,自立,数不胜数。
而朱由检作为一代君王,这些东西自然不会陌生,防范于未然自然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但是高函想不通的是,眼下的大明,还是在内忧外患当中,外有建州女真在屡犯大明,内有灾荒连年,流民万千,你朱由检眼下不应该正是焦头烂额的时候么,这个时候,你应该如何殚精极虑的去处理这些国家大事,将心思放在自己身上,和自己玩这些君臣之道的游戏,有意思么?
要知道,海外镇抚司每年至少送进宫里差不多四分之一大明天下的赋税,而这些钱,以朱由检的德性,肯定是在内帑中打了个转,然后直接进了国库了,用于天下了。
自己海外镇抚司就算没功劳,也有苦劳吧,你这样做,真的好吗?
他突然想到了一个可能,冷不防打了一个寒战:“最近陛下有没有召你进宫?”
“没有,怎么了?”柳如是奇怪的问道:“我在京师稍微停留了下,就知道到这边来了,陛下就是想召见我,也没机会,总不能从京师下圣旨将我叫过去吧!”
“陛下现在是不是很缺钱?”高函默默的点了点头:“鞑子从蒙古而来,京师震动,如今京师所有禁军大概都是在防御之中,随时准备出战,而辽东的兵马回京师救援,这一切的兵马粮草军饷,可是都要花钱的,国库里的银子,此刻怕是好像水一样的哗啦啦的流出去了吧!”
“陛下一直都不怎么宽裕,去年九边的军费,据说开销了近八百万两,这是大明整整两年的财赋了!”柳如是苦笑道:“你又不是不知道,陛下对辽东看重的很,袁崇焕要什么,就给什么,大方得不像话,这次鞑子袭扰京师,据说大家都在看陛下的笑话,这就是陛下看重的袁督师,要钱给钱,要粮给粮的袁督师,这次鞑子绕到京师来,闹出这么大一档子事情,陛下难堪,这袁崇焕只怕也难以收场了!”
“所以,陛下不是不放心我海外镇抚司,是真正的倚重我海外镇抚司?”高函分析道:“正因为倚重,反而觉得海外镇抚司不能有失,所以,他才说‘朕一直看着你’这样的话,我有些似乎明白陛下的心理了!”
“换谁每年不要我朝廷的一份钱粮,还给朝廷上缴上百万两的银子,我也倚重对方,并且让对方继续好好的保持这个样子!”柳如是点了点头:“如果这那是如此的话,那么陛下一定会有动作,四海商行这边,宫中已经派驻了人手,盯着账目,虽然没有干涉我四海商行的运作,但是,账目上宫里却是一清二楚的,这是财权,现在陛下坐享其成,在财权上,他不会多加干涉,不过你海外镇抚司如今上万兵马,只知道有你高函,不知陛下,这就危险的很了!”
柳如是说道:“眼下陛下或许是无暇顾及,但是,一旦他缓过手来,必定会干涉你的掌控,或者是直接给你一个指挥使的官职,然后派来几个同知佥事,与你分权,又或者直接将你镇抚司的兵马扩编,用大量的人员来掺沙子,甚至派出监军,都有可能,天家的这些手段,可是一直都不缺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