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小强抱着宝砚欣喜若狂,心无声呐喊着,不知道迈哪条腿好,也不知道怎么回的家。
到家之后,立刻铺好纸,搁好笔,将那方宝砚平整置在桌上,滴了清水,找了一块平整细密的石头开始在宝砚上研磨,磨了许久待清水稍浊了些,起笔蘸了墨落在白纸上,墨却是淡墨,这是怎么回事?
他娘走过来嘲笑他说:“朝巴孩子,砚台就是块石头,哪能磨出墨来,你要磨墨,必须有墨块。”
张小强这才知道,世界上的墨并不都是液体的,还可以是固体的,终于了解了“文房四宝”是怎样的。
张小强此时也并无“一得阁”香墨水,只有从村里的经销部买来的五毛钱一瓶的臭墨水,无奈之下,洗净宝砚,重新在上面滴了臭墨水,一时间屋子里臭不可闻。张小强挥毫落笔,浸在古贤泼墨的淋漓豪迈里,久之对墨水不觉其臭。
此时,林殊龙老头笔意已然落在纸上,张小强于是收了思绪,专心看老头写字。
老头写字很有气势,叉开双腿,弯了腰身,运笔凝重,涩转自如,看着简直比张小强娘纺棉花一般优雅、挥洒自如,不得不承认,技术磨砺久了终成艺术,写字如此,纺棉花亦如此,到此境界,不疲不累,过程中全是享受。
不一会儿功夫,老头书罢站起身来,用残笔指点着每个字,满怀豪迈念道:“书中自有黄金屋,书中自有颜如玉。”张小强被他登临绝峰指点江山般的豪迈自信所感染,望向每一个字。
老头的字的确不错。
整齐、圆润、神丰、有骨。虽谈不上自成一家,也是技高一筹,压人无数,必是在青年时代书写不辍、习至至今。“好字!”张小强叹道。
因是对联,所以整体间构整齐对称。老头不过瘾,许是豪情激迈,顺势而为,或是刻意为范,让张小强观摩,又铺纸写了一幅简行草,写的是“一蓑一笠一扁舟,一丈丝纶一寸钩。一曲高歌一樽酒,一人独钓一江秋。”
老头写得舒爽酣畅,以袖揾墨,襟带染黑,兀自浑然不觉,宛若痴儿一般。老头挥洒自如,一气呵成站起身来,半晌未语,端详着整幅作品。张小强也陶醉其中,欣赏着这幅墨宝,他发现,该幅作品整体架构错落有致,疏密得当,飞空留白欹奇,着墨浓淡辉映,笔势连绵不绝,真是难得的书法佳作,令张小强赞叹不已。
“好诗、好写、好书法。”张小强叹道。
“这毛笔不错!”林老头将眼光离了书法,盯向举在半空中的那枝狼毫,“这笔的毫毛刚硬、弹性十足。”
听到林老头的肯定,张小强暗自欣喜,那笔是他一年前去磕头机上卸了不少铁卖了,跑到市中心花费了三十五元大钱在商场买来的,可以说,这笔浸着他的血和汗。现在想来倒是值得的。
“这支笔不好,太软了,落笔后弹不起来,不适合写字。”林老头举起另一笔道。张小强望去,看到那只笔是他四爷的女婿许清仁送给他的,或者说那支笔是他姐姐为他换来的。
半年前,四爷唯一的女儿生了宝宝,两口均在政府部门任职,脱不开身,就想找个保姆帮忙,找来找去没有合适的人员,都不能信任,于是许清仁派车载着四爷驱驰八十里从县城来到张家村,跟二爷、张小强爸爸、六叔商量能否出个女孩赶去帮忙,少则半年,多则两年。
二爷和六叔摇头不已,二爷一是舍不得,二是张建莹已身大袖长,作人保姆不甚合适。六叔不肯是因为张娥在家洗碗做饭干农活,是家里的生力军,怎舍得自己养大的闺女送给人家使唤,一去就是两年,而且还不给钱。
问到张小强爸爸和娘身上,他娘转身问张玲儿愿不愿去,张玲儿低头沉思。
许清仁见有转换余地,赶忙开口解释道:“只是帮忙照顾孩子,做饭洒扫而已,并不出大力,而且住楼房,吃白面馒头吃菜,夏天有空调,冬天有暖气,就当是去体验一下也好哇。”
张玲儿听得心动,于是点了点头,张祖华见到,大手一挥道:“好吧,没问题,今天就带走吧。”
许清仁心下窃喜,嘴上感激不尽,握住张祖华的手久久不能松开。张祖华说:“天不早了,快走吧,孩子在你们手里我放心,你们一定会待她好的。”许清仁连说一定一定。
张玲儿坐上车走了,她一向是个没心没肺、吃凉不管酸的人,坐在舒适的小轿车里,别说泪没掉一颗,回头望一眼摆个手也没有。车子绝尘驰走了,她这一去就是一年半。中间来过一两次,过年许清仁也带她回家过,听闻张小强喜爱书法,便转赠了他一盒毛笔,盒子是带绒包装的,精致美观,毛笔从大到小,一盒四支。
此时被林老头举在半空中的,正是其中最大最好的一只。听到林老头对这只毛笔的批评,张小强心底一凉,那个曾经让他心潮澎湃的锦盒,和精致的四支毫笔带给他的感激和惊喜顿时打了折扣。
“不过,这盒子不错!”林老头赞道,令张小强苦笑不已。
“这笔是我在县志当领导的姐夫哥送的。”张小强说。语气里有怀疑、不甘和失意。林老头笑了笑,轻轻将盒子放在桌子上。
“你还天天放羊么?”张小强母亲问林殊龙。
“放!天天放!风雨无阻!”林老头强调说。说到放羊,林老头滔滔不绝起来,说羊吃百草,唯有天天放才养得健康肥壮,能卖出好钱。并说他引进了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