柯明叙这样一说,景瑚立即又没了方才转身就要走的骨气。
哪怕她年纪还小,他大约不会对她有什么男女之念,可他至少将她当作一个可以交往的朋友,想要通信的朋友。
她管不住自己,几乎是脱口而出,“那我不去江南了,我就在燕京。我也舍不得小柯大人。”
话都说到这里,即便他原本不明白,现下也没什么不明白了。他不由得想苦笑,小县主情窦初开,也不知道自己是做了什么,她居然真的就对自己这样用心起来。
自己比她大上许多,人生阅历更是不同,她即便是对他用心,不过喜欢的也只是一些表象罢了。
方才她刚刚说要下江南的时候,他其实是松了一口气的。交往愈多,牵挂也就愈多,到后来实在积攒的太多,便成了羁绊。
他并不想要这些,将来他想要远离燕京。若是国无明君,他不再为官,就侍奉老师走遍燕梁山水——做他们这样的人的妻子,是一件很辛苦的事情。
即便是明主坐拥燕梁天下,他也不再想在燕京长留。他并不适应官场谋略,也不想与投机取巧,将自己的利益放在第一位的政客为伍。
他只想外放出京,做几任小官,踏踏实实的做事,不必担心无谓的攻讦,也不必想着去算计别人。
哪一个士子没有入阁拜相的志向,可他看过自己的祖父这些年,为官之后又看明白了许多从前不了解的事情的真相,实在让他觉得很是疲累。
也开始能够理解,为何老师这些年,始终都没有过出仕的志愿。
若只是这样,其实也算不得太坏。这终究只是他个人的志向,整个国家并不会因为他的想法而改变。
就算他不想面对那些阴暗之处,可日光之下,那些事情也存在了几百年,既然一直都没有改变,说明这也是为了某一种平衡。
可若是碧娘说的才是真的,永宁郡王又谋朝篡位之意,他的祖父很有可能也会成为帮凶,那所有的事情就都不一样了。
到了那时候,他可以辞官,隐姓埋名的过一生。可小县主不一样,她是内宅女子,是永宁郡王宠爱了多年的小女儿,帝王的雷霆之怒,势必会波及她,或许没有人能保得住她。
这些道理,他都已经想的很明白。过去的两个月,他曾经见到过孟鹤亭,到底还是忍不住,跟他打听了她的境况。
若她一去江南,便真的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再见了。有人这样惦念他,也的的确确给他带来过感动和快乐,即便他不喜欢她,也应该心存感激。
他们应当算是朋友,他也把她当作妹妹,偶尔问候,总不算过分。
这话既然说了出来,景瑚也不后悔,她见柯明叙没有回应,虽然又有些失望,还是自己拿了银子高高兴兴的去找了店家,而后回来站在他身边,“小柯大人,我们。”
他点了点头,与店家道别,和景瑚一起往书院的方向走。
松石书院离这里不远,甚至都不用回到大路上,柯明叙带着她轻车熟路的转过几个巷子口,很快就站在了书院门前。
景瑚抬头,看着门上的匾额。
柯明叙就为她介绍起来,“这块匾额还是老师的父亲,也是松石书院的第一任山长亲手题写的。老师是第二任山长,到如今,还没有选好能接任山长的人选。”
一代不如一代,是很正常的事情,景瑚并没有放在心上。她不太懂得书法的好坏,也不敢多加评论,反而在他面前出丑,因此没有说什么,跟着柯明叙进了门。
绕过一道影壁,面前的景色便豁然开朗了起来。院子很大,大约有两个芳时轩那么大。中间种了一棵松树,树下有一块大石,上面长了些青苔,像是一直放在这里的。
松石书院,不会就是这么个松石吧。这名字取的也是够随意的。
“这一棵古松与石头,自书院在时便已经存在了。整个书院,便是围绕这一处修建的。‘为民之意,如古松四季常青,向学之心,如青石岿然不动。’这是老师解释的‘松石’之意。”
读书人,总是以海清河晏,国泰民安为念,这也是很寻常的解释。景瑚点了点头,又好奇的看来那古松几眼。
书院里的景色,其实也很寻常,一路走来,虽然常常和她介绍周边的景色,柯明叙也并没有要带着她走进看看的意思。
今日书院放假,他们一路走来,却也遇见了几个士子。上前来和他打招呼,称呼他为“师兄”。
最夸张的是,方才一个大约有三十多岁的男子,居然也称呼他为“师兄”。
“小柯大人在书院里的排行应该很高吧?”她就没见过有人称呼他为“师弟”的。
柯明叙点了点头,“我八岁就进书院念书了,因此如今书院里的学子,倒大多都是我的后辈。”
景瑚没有概念,她只是觉得连她都是五岁就开蒙了的。“那一般的学子进书院都是什么年纪啊?”
“一般总要十四五岁吧。这也没有定数,老师收徒,只看资质,不看年岁。方才那位胡师弟,便已经将要到了不惑之年了。”
他这样一说,景瑚才知道原来他八岁就进了书院,是一件很了不起的事情。也难怪他还这样年轻,就已经是状元了。她忽而有了一种与有荣焉的感觉。
“那像小柯大人这样的孩子想必很少吧?那时身边的同窗年纪都比自己大的多,小柯大人可会觉得寂寞?”
柯明叙便道:“大家都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