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只担心卧床导致肌肉太僵硬,不足以完成反击。所以他轻轻活动着手腕,慢慢恢复力气。
温特斯自己都没能意识到:他的心态已经发生了极大的转变。
他的ròu_tǐ离开了战场,但是他的精神还留在那里。他已经把自己当成死人,能换掉一个都是赚的。
烤火者和陌生姑娘正在激烈地争执。
温特斯仔细地听着,他听不懂两人在说什么,不过他能看出陌生姑娘是在保护他。
他还听到姑娘口中说出“亚哈奇”这个词。
“小狮子?”他简单分析情况,断定:“这里是赤河部的地盘。”
烤火者在争吵中落入下风。他握着刀柄,踢开帐帘,气急败坏地走了。
赫德姑娘又坐回小板凳,捧起奶碗,轻轻地吹气。
吹着吹着,她却开始掉眼泪。
“你哭什么呀?”温特斯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没什么。”赫德姑娘擦干眼泪,把牛奶端向温特斯唇边:“已经能喝了,你喝一点吧。”
温特斯抬起僵硬的胳膊,惶恐接过奶碗:“我自己来就好。”
“好,你自己来。”
不知究竟是卧床多久,温特斯的肌肉特别僵硬酸痛。一碗牛奶没喝进嘴,倒是撒出去一半。
赫德姑娘又拿来方巾给他擦。
正在这时,又一个人走进毡帐。
来者开口也是通用语,就是口音生硬许多。
来者笑着问:“忙着呢?”
温特斯看清了来者的脸庞,神情逐渐收敛,变得平静:“是你?”
“是我。”来者点点头。
温特斯不会认错的,他怎么会忘记一个险些干掉他的人?
虽然对方更高了、更壮了,穿着更好的衣袍,但那种骨子里的倔强劲比起过去未曾减少一分。
脑海中仿佛有一扇透明的玻璃门被敲碎,温特斯被点醒:赤硫岛昏暗长屋里的奴隶少年,也就是小狮子——白狮的亲弟弟。
“我该怎么称呼你?”温特斯干脆躺平。
小狮子盘腿坐到温特斯身旁:“随你便,喂、你、小子都行。”
“那我叫你小狮子?”
小狮子挠了挠后脑勺:“每次听到这个名字我都害臊,我哪配当狮子。”
温特斯迫切想要知道外界情况:“我在哪?”
“还能在哪?大草原。”
“我昏迷几天了?”
“六天。”小狮子补充道:“从我找到你算起。”
温特斯思考着:六天?赤河部没有渡河追击?
这些问题太敏感,他谨慎地没有开口。
小狮子指着温特斯的腹部,说:“你这里中了一枪,原来缝得线被扯开,我们又给你缝上了。”
他又指着温特斯的后脑,说:“后脑勺也挨了一槌,把你打昏了,但骨头没事。”
后脑挨了一槌?温特斯没有任何印象。
他努力回忆着,但是他的记忆只到他与博德上校汇合。
再之后都是零散的碎边,理不清脉络。
小狮子拍了一下温特斯的左小腿:“骨头断了,马蹄踩得。给你请了最好的治这种伤的医者。别乱走动,好好养着吧。嘿,先养好伤再说。”
“先养好伤再说”,这句话很暧昧。
温特斯点点头。
无论别人是什么想法,温特斯并不打算在荒原久留。但是这一点他只需要自己知道,没必要说出来刺激他人。
“最厉害的是这里。”小狮子饶有兴趣指着温特斯的胸膛:“你心口也中了一枪,近距离射击,盔甲被彻底贯穿。”
“那我怎么还活着?”温特斯眉毛挑起。
小狮子从怀里取出一样事物,大笑着说:“因为这个!”
那样救下温特斯性命的事物,竟然是阿尔帕德给他的酒壶。
拇指大的铅弹被崩掉一半,剩下的一半嵌在酒壶上。酒壶已经完全变形,而且被打漏了。
温特斯捂住脸:“真是烂俗的情节!”
小狮子的嘴角翘起微笑:“别管那么多,反正救下你命就得了。”
“你这铁炉是哪来的?”温特斯指着索亚炉问。
“这铁炉可是好东西,特意搬来给你用的。”小狮子难言兴奋之色:“又省燃料,又没有明火,搬运又方便。拿了二十头羊才换过来,可惜就一个。”
作为维内塔人,温特斯下意识算了算这笔生意的利润。贝尔昂用了多少铁料他再清楚不过,就算是十头羊也有得赚——不过重点在于人工费。
他看着小狮子,用眼神说:“你买亏了。”
话没说几句,两人突然陷入沉默。
前一秒还是生死搏杀的敌人,怎么可能下一秒就开心地谈天说地。
双方都是在努力维持着谈话气氛罢了。
话题一用尽,空气也就变得凝重起来。
小狮子收敛笑意,郑重地从怀里取出一个小铁盒,放在温特斯枕边。
铁盒里是一束灰色的鬃毛。
温特斯面无表情,仿佛一点也不伤心:“谢谢。”
“按照我们的习俗,什么都不会浪费,能吃的都吃掉、能用的都用掉。”小狮子认真地说:“但他是你的亲密伙伴,所以我把他好好的埋葬了。埋得很深,乌鸦秃鹫啄不到、狼也扒不到。等你养好伤,我带你去。”
温特斯依旧没有任何情绪:“谢谢。”
小狮子有些伤感:“他……到最后都在保护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