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承没想到,祝允平来得如此快速。中午电话沟通,晚上六点多天色擦黑,他已经抵达陇县。
要知道,从兰州到天水再到陇县,四百多公里行程,且道路并不好走。
“你认为是西畴古畤?”见到李承第一面,他就急切的问道。
李承其冲泡一杯咖啡提神,“明天你去现场看看,不就清楚?”
没想到,祝允平也是个急性子,“你先说说,我判断一二。”
在考古方面,他比李承专业太多,怎能不清楚“秦国第一古畤”的重要地位?正因为李承在中午电话的最后,捎带这样一句推测,他才急火火的赶来。
李承在他对面坐下来,笑着伸出四根指头,逐次弯曲,“第一,那是一座先秦遗址,这一点确定无疑。只是,它上面曾经有过一座明朝建的山神庙,现在已经拆除,我是从瓦当和地基青石上发现一些先秦建筑苗头的。”
“第二,这座先秦建筑并不大,方圆十亩左右,距离秦襄公所建汧邑大约五公里。做城池,偏小,做宫殿,偏远,最合理的解释就是祭祀之所。”
“第三、西畴古畤,西畴一词……”
李承将自己对“西畴”的理解,说了一遍,祝允平微微点头,显然认同他的说法。
“第四,这座遗址的建筑规格非常高,竟然用几十公里外、成吨重的大青石为基,其重视程度要胜过汧城遗址。”
说到这,他摊摊双手,笑道,“我想象不出,在秦国早期,还有什么建筑值得如此大费周章,除了祭祀白帝之所。”
虽然李承所说的都是推测,但考古学……在未见到具体物证之前,是允许合理推测的。
李承的推测,在祝允平看来,都很合理,越发兴奋,“明天你陪我走一趟,咱们雇几个当地人,在遗址周边挖挖看……”
忽然又想起李承此行还有自己的事情,有些尴尬的搓搓手,“耽搁你行程,真是不好意思。”
“甭客气,我也很好奇。”李承摆摆手笑着答应下来。
此行寻踪秦国九迁都城比计划中顺利,现在只剩下最后一站——甘省天水。
礼县,秦非子的父亲大骆,以及秦庄公西垂大夫封邑,都在这里;而秦非子所得封邑在清水县,两者同属于天水市,完全可以二合一,一枪打,所以耽搁一两天,影响不大。
况且,李承也很想知道,自己发现的这座先秦遗址,究竟是不是西畴古畤。
“许老爷子对你去香江,什么态度?”两人聊完秦城遗址后,很自然的又聊起李承打算成立的讲谈社。
祝允平的神色,有点犹豫,让李承心中咯噔一下。
讲谈社,说不上有多重要,但这是李承想要在专业方面发声的一次尝试。香江对考古、乃至历史学研究方面,素来薄弱,在这方面如果引入部分资源,还是很容易做出声音的。
祝允平,就是李承非常看好的一位在考古学和历史学研究方面有潜力的专业人士,如果有他帮衬,再配合自己再找来几位专业人士,整合出部分观点,并不难。
可现在很显然,他在和家中老爷子商量之后,有些退缩。
李承咧嘴干笑一声,“祝哥,咱相处几天,也算彼此了解。你有什么疑虑,尽管说。”
“阿承,我对你的提议,挺动心的。只是……”祝允平笑容有些尴尬,搓搓手,“你知道的,我家老头子……”
祝允平还是很坦诚,没有隐瞒他父亲祝中喜的担心。
他在宝鸡文保所工作,虽然不是领导,可是中层骨干还是算得上的,熬几年资历,再加上许老爷子的人脉关系,上个副所,还是有可能的。
三十来岁的文保所副所,可谓前途光明。
香江虽好,可是谁也不能保证,李承的讲谈社未来究竟会怎样?
首先,毕竟这是一家怎么琢磨都不会盈利的机构,现在李承有兴趣投资,赔上几年之后呢?
其次,要知道香江可是考古学的荒漠,历史学研究同样贫瘠,即便李承身后站着饶真颐这么一位巨人,也改变不了多少。而且,饶老今年八十,谁又能保证他还能活多少年?没了饶老的支持,这样一家学术机构还能不能办下去?
对于他,或者他父亲祝中喜担心的问题,李承还真的没法拍胸口保证。
大家都是成年人,不会为一两句保证,改变什么。
李承揉着眉心,没想到自己招揽的第一位专业人才,就遭遇挫折,还真是……缺王霸之气啊!
有些沮丧,但不至于失去理智,抬头对祝允平笑笑,“老爷子的担心,我能理解,说实话,我还真给不了你太多的保证。”
停顿了片刻,李承又说道,“这样吧,这次回香江,我先在中大和港大这边试试找几位相关专业研究生,搭建一个基础框架,这需要一定时间。恰好,祝哥你这边,如果负责秦城遗址发掘,肯定也需要一段时间,刚好留这段时间给你考虑,等我那边的筹备工作完成,我们再谈?”
招揽失败,两人之间谈话气氛,自然也就没了刚才那么圆润。
祝允平敏锐的感觉到,并作势拍拍身上的灰尘,起身告辞,“开了一下午车,浑身是土,我回房间洗个澡。晚饭莫忘了喊我啊。”
这是一个当代知识分子,不缺乏求真知的决心和勇气,同时还知取舍,懂进退,这种人在香江肯定能混得开。
“等你洗漱完。”李承微笑着点头,对他的印象,并没有因为这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