湘竹把沈曦宜安排在坤宁宫的一间侧殿里,因为莲清和藕清都不在身边的缘故,湘竹又安排了个小宫女小秋过来伺候沈曦宜。
小秋?
沈曦宜一下就认出了这个名字,昨日在宫门外,那个匆匆跑出去置办首饰的宫女不就是小秋吗?沈曦宜还和她说了好一会子的话。
她不是去张贵妃身边伺候了吗?怎地又来了皇后这一边?
湘竹解释道:“沈小姐,这丫头叫小秋,原不是娘娘身边的丫头。只因陛下在张贵妃处夸了她一句心灵手巧,便惹来张贵妃的嫉妒嫌弃,嫌她长得有姿色,便要把她轰出宫去。所幸皇后娘娘善心仁善,跟慎刑司的人说留下了她。这几日就让小秋先照顾姑娘吧。”
小秋脸上青一块紫一块的,说是遍体鳞伤也丝毫不为过,右眼还高高肿起,想必吃了张贵妃的不少苦头。她也认出了沈曦宜,黯淡的眼神登时一亮,“是姑娘,是您!!”
“小秋!”沈曦宜微笑着将她扶起来,湘竹见沈曦宜也接受了这新的婢女,便叮嘱几句走开了。沈曦宜把门关上,见她浑身的伤痕,不禁怜惜地说道:“好好的姑娘,居然给弄成这样,快快坐下,我这里有金疮药。”
小秋听了发愣似的,半晌凄然摇摇头,“姑娘折煞了。小秋只是一介奴婢,有幸识得姑娘,如今皇后娘娘开恩叫小秋留在宫里已是万幸,怎敢用姑娘的好药?若是叫湘竹姑娘知道了……”
沈曦宜不由分手就让她坐下,屡起她的袖子——这初雪天里,小秋的伤痕被冻得起了大大小小的疱疹,连带着手指都是青紫之色,不自觉地颤抖着,恐怕连筷子都拿不稳。
“好了。别都说了。”
沈曦宜想着这伤怎么地也得找太医才好,然今日已然太晚,自己又非是这宫中之人,只能明日再想办法带她去太医院了。
凉丝丝的药膏涂在小秋身上,她因过度疼痛总是眉头紧皱。半晌,又是含泪又是敬畏地言道:“姑娘!您当真是活菩萨,从前这宫里肯这么待我的,只有我娘。”
烛光灯影下,沈曦宜一边擦药一边问道:“那她现在在哪里呢?”
“早就不在了。”小秋扯出来一个凄凉的笑来,像是自我宽慰似的,“三年前,也是个初雪的冬天,我失手打破了张贵妃琉璃盏,我娘见了大惊失措,为了替我受罚,跟张贵妃谎称是她不小心打破的。结果张贵妃大怒,罚她在雪地里跪了一夜,第二天回来,喝了碗姜汤就死了。”
沈曦宜黯然,没想到却不经意间碰触到了小秋的伤心事。然而不禁又是恼恨,自己这才进宫不到一日,关于张贵妃如何刁蛮无理、如何跋扈狠辣的传谣已经是满天飞,真不知这是个多么难缠的女人,引得宫中上下对她骂声一片。
不过想起来,她自己也是没有母亲了。只听沈占秋说自己的母亲是湘地母子,在自己小的时候得了疟疾死了,她的记忆里半分母亲的身影都没见过。比起小秋到底还有疼爱她的母亲,自己究竟是比她还要不幸罢了。
小秋见沈曦宜半天不说话,忙擦干眼泪,不过手臂上的纱布跪倒在沈曦宜面前,“姑娘恕罪!奴婢一时失言了!奴婢愿意自罚耳光!姑娘千万不要生气!”
沈曦宜见她又误会了,叹了口气,伸手将她扶起来,柔声道:“小秋,我没有生气。我有什么好生气的呢?该生气的人是你啊,张贵妃害死了你母亲,难道你就一点也不想叫她偿命吗?”
沈曦宜虽然不大明白宫中的行情,但她相信公道自在人心,就算是九五之尊,也不能因为打破一个琉璃盏而伤人啊?
而且据她所知,当今圣上并非是黑白不分、颠倒善恶之昏君,太后长久以来外戚专政,皇帝虽然腹面受敌,但还是兢兢业业力图奋强的,对内对外还是宽仁慈祥的,怎能纵容张贵妃如此只手遮天?
小秋泫然道:“小秋多谢姑娘。被害死的是小秋的亲娘,小秋如何能不恨?只是宫中,皇后娘娘礼佛弄琴不问世事,四妃又是庸庸碌碌,只有张贵妃一人年轻貌美,家族势力又大,是以独得圣宠。小秋虽然心中愤恨,却着实是无能为力。”
沈曦宜叹了一声,心想到底也是这么个理儿。小秋生在宫中,长在宫中,无权无势,只是个命如草芥的宫女,谁又会注视她的死活、倾听她的苦衷?想来也都是有冤无处发,即便是杀母之仇,也只能含泪咽下了。
那一日在城门口,小秋本来冷漠不爱理人,却听闻卢贤王世子的名字,立即神采焕发起来,莫不是也是为了给她娘报仇的缘故?
还是……她竟也见过卢玠,并且一心爱慕卢玠?
一想到卢玠沈曦宜心里就有点发颤。她左右思量,还是叫小秋亲口解释清楚才好。
她将心中的想法说了出来,最后问道:“小秋,是这样吗?你要跟我说实话。因为,只有这样,我才能帮到你。”
小秋泫然看向沈曦宜,星星点点的泪光沾满了眼角,“姑娘说的是真的吗?”
沈曦宜郑重地点点头。
既然沈曦宜能住在皇后的宫中,还能得到湘竹恭恭敬敬地服侍,想必小秋从这一点上也能看出沈曦宜的身份不一般了。
小秋咬了咬牙,狠了一下心这才说道:“奴婢……奴婢是想为我娘报仇!奴婢想着,那些王爷贵人中,只要有一个能看上小秋的,只要能扳倒张贵妃,让她恶有恶报,小秋怎么样都可以!就算是永生永世为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