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濂怒气冲冲地走在大街上。
他手肘上挎着一个篮子,里面本来是新采办的毛尖,这本是他用来讨好世子特意跑到十里以外买的。
不成想……!
几乎全城的人都在笑话他!
沈府的沈老爷不答应他女儿和自己的婚事,还扬言要给他好看,已经闹得满城沸沸扬扬,他冯濂当事者迷,居然是最后一个知道的!
真是岂有起理。
冯濂越想越生气,一路上几乎是横着走着,遇上调皮的儿童,还向他扔小石头子。
“哒!”有一下差点击中了他的眼睛。
孩子们哄散而逃,冯濂怒不可遏,大叫一声:“滚!”
说着把茶叶篮子抛在一边,双手疯了似地就去追跑在最后、最慢的一个孩子。
“小孬种!要你好看!”冯濂用力掐着那孩子的脖子,好像把所有的气都撒在他身上一样。
“啊啊啊啊啊呜呜呜呜……”这孩子是个小胖子,本来身体就不灵活,偏生得又胆子小,被冯濂凶神恶煞似地一掐,脸皮黑紫,几乎就要背过去去。
“小孬种,还轮不到你来欺负我!”冯濂恶狠狠地说着,回想起之前他给人当牛做马还受人白眼的经历,越来越来气,完全不顾孩子无力的捶打,竟要着了魔似地掐着那孩子。
凭什么沈占秋看不上自己?他沈占秋生的女儿又有什么稀罕了?不过也是个庶女,凭什么摆出一副高贵的样子来让全城都笑话自己?
实在可恶!
冯濂从前无论受什么苦都尽力压制自己的愤怒和委屈,但是这些恶心的情绪是会累积的,慢慢地,就会到达一个限度,今日就是爆发的那一天!
沈占秋、沈明霞、沈曦宜、孙常者、世子、太子、皇帝……那些所有看不起他的人统统都该下地狱!
“哈哈哈!”他发出一声邪的微笑。
眼看着那孩子就要背过气去,冯濂忽然感觉后背一麻,竟像被什么东西点中穴道一般,随即双手便如堕入棉絮中,无力地垂了下来。
孩子显然已经快要失去意识了,软塌塌地坐在地上,被冯濂掐得两眼直冒金星,大声咳嗽。
冯濂怒然回过头去,看见后面乃是一个侍卫模样的人。他见冯濂出手行凶,便同样丢了一颗石子过去,打中了冯濂的穴道,让冯濂无力收手。
“多管闲事……”冯濂轻声骂出声,但是碍于对方那严峻的神色,没敢再行放肆。
那侍卫并不是一个人,从他身后的官轿子上缓缓下来一位大人。那大人生得玉润谦和,且又刚正不阿,当真如磐石上的挺松,翩然君子之风。
冯濂一眼就看出那是读书人才有的风范——也是他曾一度追求过的境界。或许他应该还认得这位大人,正是孙府的孙定者。
“是我叫他制止你的。”孙定者微微皱眉,甩了甩衣袖,清风徐来,“尔奶何人?大庭广众之下,居然如此放肆地伤害一个稚童?当真是岂有起理。”
冯濂人认出来人是孙定者就更生气了,谁都知道孙定者有个弟弟孙常者,孙常者那家伙不学无术,还跟土匪有勾结经常闹出麻烦,跟孙定者完全就是个大反面。孙常者曾经不止一次地得罪过冯濂,连带着作为弟弟的孙定者都无比之讨厌了。
更重要的是,孙定者一身深蓝官府,仙鹤在绣,如昆山玉髓倜傥于天地之间。他有家室、有财力,有智谋,甚至还有那么多旁人羡慕不来的运气,这就足够令人着恼的了。
最重要的是,孙定者现在的样子就是冯濂曾一度最想活成的样子。然而看看他现在活成了一副什么鬼样子?苟苟且且,甚至还几岁的孩子都敢欺负他,简直连个丧家犬都不如。
同样都是追随世子,怎么差距就那么大呢?
冯濂好生不服。
孙定者见他脸上青一阵紫一阵地,站在那里也不说话,低头跟旁边的侍卫交谈几句,还以为冯濂是个疯子。
“把他叉走。”孙定者道。
直到两侧的卫兵抓上冯濂的胳膊,冯濂才缓过神来,愤怒地甩开侍卫,声音都因为暴怒变得有些尖锐,“你们干什么?!放开我!!我不是疯子!”
没人肯听他的话。刚才差点被冯濂掐死的孩子妈妈急匆匆地跑过来,几乎是哭着看着自己的孩子没事,跪下来大为叩谢孙定者。
这位母亲的哭喊引来了不少人的围观,不少人都知道孙定者仁义的名头,爱民更甚于荡当地的父母官,有的人甚至随着那母亲一同拜谢起来。
冯濂被淹没在这赞美和拜谢中几乎快要发狂,那些人异样的目光像一把把尖锐的刀,直刺入冯濂的心房,叫他头晕眼花。
“那人是个疯子!”那母亲见冯濂一副愤愤的样子,似乎是为了报复冯濂,指着他大声说道:“他要杀死我的孩子!这人是个疯子!”
这母亲这一声呐喊瞬间激起了千尺浪,在场的百姓人人都有孩子,本来就对冯濂同仇敌忾,此时那母亲一说冯濂是个疯子便信以为真,张牙舞爪地就要暴打冯濂。
“哎呦喂!你们这帮刁民,能不能别动手……”冯濂一下就被踹倒在地,众人打成一团,混乱中不知谁的写鞋子居然还踢到了冯濂的嘴里,又疼又恶心。
孙定者叹道:“哼,这家伙我看着有点眼熟,但是忘记在哪里见过了。罢了,想必也是欠一顿打。”
说罢便上轿扬长而去。
冯濂被逼到墙角里,他本来以为孙定者得制止这帮刁民,没想到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