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曦宜站在门口整整等了卢玠一宿。
这是他第一次彻夜不归,也是唯一的一次,却如此地挂人心弦。
因为孙府起火的事情,京城上下处处戒备,三日之内,护城河紧闭,闲杂人等更不得迈出家门一步。沈曦宜虽然在府中不能出门,但却未必听不到外界的一点风声。只因出事的是“孙家”,才更让沈曦宜放心不下。
她既盼着卢玠回来,又隐隐怕他回来——她怕听到关于孙府的任何不好的消息。
直到天蒙蒙亮,天开始下起小雨,卢玠才风尘仆仆地归来。
他疲惫、双眼通红,湿漉漉的发丝黏在双颊上,似乎刚刚还淋了雨,全然不复之前意气风发的样子。沈曦宜冲上前去,沉声道:“你回来了?”
他颓然抬头看了沈曦宜一眼,眼里饱含了绝望的无奈和彻心的伤痛。
沈曦宜一惊。任凭事情再如此棘手,像卢玠今日这样的神色是沈曦宜从未见过的。
孙府那样大的大火……烧得半边天都火红……
沈曦宜把住他的肩膀,急声道:“到底怎么了?玄度,你不要不说话,你告诉我。”
他握住沈曦宜的手,喉咙里酝酿着一股悲伤的感情,半晌才沉声道:“曦宜,孙老爷,不好了。”
沈曦宜之前的一点点幻象终于被现实完全打破。
孙常者和孙定者都不在府中,孙老爷出事了。该如何向孙常者交待?
沈曦宜见过孙伯才那老人,一副倔强的脾气,倔强得可爱。……怎么就忽然去了呢?
她身子一颤。
卢玠赶紧伸手扶住沈曦宜的腰,“我就知道你沉不住气。逝者已矣,我一晚上也在处理这件事情,盼着你能保护好你自己的身子才好。”
沈曦宜禁不住泪流满面,“可是……他是孙常者的父亲……他是一个好人。”
卢玠双手将沈曦宜抱在怀里,一边像屋中走去,“我当然只知道。孙老爷,原本不该断送在这里的。现在只希望尽快抓住真凶,还孙老爷在天之灵一个公道。另外,孙定者也接到消息从冀州赶回来了,可怜孙定者在路上就已经哭得双眼睁不开了,若真是看到他爹本人,只怕会沉不住气。”
沈曦宜明白此时此刻不是自乱阵脚的时候,可是这样突然的消息像是一记火弹,急火攻心,累得沈曦宜腹中疼痛如绞,喘不过气来。
“是、谁、干、的?”
许久许久,沈曦宜都没有这样恨过了。
杀死孙老爷的那个人不禁杀死了孙老爷,还放了一场大火毁掉了孙府的毕生积蓄、以及孙老爷一世清白为人的英明。
卢玠将她轻轻放在床榻上,为她盖好被子,就坐在床边,看着她,缓缓道:“现在调查的官员都在说,是土匪干的。而且在孙府发现了泥巴的身影,还有一把刻着绣春刀字样的长刀,也是黑龙山的东西。”
“是泥巴?”沈曦宜惊异的眼光里夹杂着痛恨。
是啊,泥巴和孙常者纠缠良久,孙常者一直死也不向泥巴投降,还带人害死了一个土匪头子独眼龙,所以泥巴就要杀进孙家来复仇?
“只可惜,孙常者不在府中。”卢玠叹了口气,目光缓缓上升,变得凌厉而锋芒,“不管怎样,孙老爷都是因为他们而死。杀人偿命,朝廷自然不会放过他们。我现在恐怕的是,就连一向稳重的孙定者听到此事都克制不住自己,等孙常者一回来,我真怕他直接带人杀到黑龙山上去。”
他说得没错,泥巴本来就对孙常者虎视眈眈,这一次突袭孙府,恐怕就是为了孙常者而来的,没想到孙常者不在府中,倒连累了孙老爷。若是孙常者回家真经受不住悲恸杀到黑龙山上去,那么吃亏的肯定是自己。
接下来的几日,沈曦宜都因为孙老爷的事情夜夜不能安枕。睡梦中常常梦见孙常者声泪俱下地责问自己为什么没有保护好他爹,身旁的卢玠听到她在说梦话,便轻轻拍醒她,如此已经重复了好几次了。
第三日清晨,沈曦宜原本正在花园里发呆,竟尔痛晕想吐,恶心得晕了过去。好在莲清和藕清都在身边,急忙将沈曦宜抱起来叫来了大夫。
请的那一位章大夫原是瞧小儿科和妇女科的名医,给沈曦宜瞧了半晌,忽然神色一亮,喜悦中夹杂着复杂。
沈曦宜醒过来,见卢玠正在自己面前。
他几日来疲惫的脸上久违地产生了一丝笑纹,他柔然抚着沈曦宜的脸颊,温柔得像是春日里第一滴晨露。
“曦宜,你有了咱们的孩子。”
他轻轻道。
沈曦宜刚醒来,乍然有点没听清,“什么?”
他如天下第一次当爹的男子一样藏不住的喜悦与庆幸,与连日以来灰然的脸上形成对比——那是一种真心来自于心窝的幸然。
“你没听错!”他附在沈曦宜的耳边,笃定而又低沉地说道,将沈曦宜揽在怀里紧紧搂住,生怕她像流沙一样消逝一样。
沈曦宜有点难以置信。
她不禁抚了抚自己的肚子,这里,真的有了一个小生灵?
“我会给这个孩子堂堂正正的名分,等阿籍一病愈归来,我就安排他和你和离,然后风风光光地娶你,任何人都不能阻止。孙常者也会为这个孩子的到来而高兴的,阴霾过后,一切都会好起来的。”他在沈曦宜耳边真真切切地说着,语调有点上扬的兴奋,但字字句句,都发自肺腑。
沈曦宜触摸着他温热的胸膛,恍然也流下泪来。这泪水夹杂了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