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当此时,卢玠从孙常者背后走上来,淡然坐在他面前。
经过青奴一事后,卢玠是孙家的恩人,孙常者对世子的态度太有改观,再也不敢胡乱叫他卢丑人了。此番蓦然见到世子,刚才还张牙舞爪下一刻立即收敛起来,支支吾吾道:“世子……您把孙某唤来,是有何吩咐?”
“嗯。”卢玠轻轻掀开茶杯盖子,瞟了他一眼,“是有一件事要问问你。”
沈曦宜暗叫不好,世子不会是要当场询问孙常者的生辰吧?
“世子。”她柔和地叫了一声,“孙常者才刚刚丧妻,世子有什么话,问我说就好了。”
卢玠眼神犀利,反问道:“不是你说今天有件大事要陪着孙常者吗?”
沈曦宜哑口无言。
孙常者坐在地上哭泣道:“孙某如今支离笑此身,世子要问什么话,派个人去孙府一趟就好了,何必叫把孙某从被窝里拉起来,倒脏了世子家的地毯。”
卢玠视若无睹,“我问你,你生辰是什么时候?”
孙常者一愣,随即一板一眼地答道:“二月二十九啊。”
“二月二十九,”卢玠阴沉沉的目光看向沈曦宜,半是疑色,“可沈姑娘说你今日过生日。”
“什么今日过生日??”孙常者一着急就控制不住自己的嗓门,埋怨道:“三妹妹,你怎么能跟世子乱说孙某的生日。”
沈曦宜真是恨死这猪队友了,连翻好几个眼色他都视若罔闻,这时候还如此直接地就说了出来。只好道:“世子,我错了。是曦宜自己记错了。”
“记错了?”卢玠甚是不满。
孙常者不知之前的事情,还以为他二人真对自己的生辰感兴趣,饶解释道:“世子,其实我的生辰特别好记,就是闰二月的最后一天,每思念才有一次。到如今,连呱呱落地那天都算上,其实我才过过四个……诶不,五个生辰。其实孙某才五岁……”
孙常者越说越心虚,最后索性干笑一声。
他痛失青奴以后许久未笑,这时这声干笑居然是他脸上头一回见笑影。
卢玠懒得再听这家伙饶舌,径直道:“走吧,沈姑娘?你还有别的话说吗?”
经过孙常者一般义正言辞的搅局,沈曦宜再也无法拒绝世子的登高赏秋大计了。
这次的重阳节本着轻装简行,卢玠并未大动干戈,只带着身边有限的几人,在野郊喝喝菊花酒、采摘茱萸也就罢了。正如他之前所说的,他操办此事的目的就只有——叫沈曦宜散心。
罪魁祸首孙常者当然不能幸免,也被沧溟一同揪带了过去。孙常者几番挣扎,强颜欢笑,非说今日是祭奠青奴之日,可沧溟早上把他从床上抓到卢府的时候,这家伙明明还在睡大觉。
卢玠叫郁柠给沈曦宜送了身荼蘼一色的衣服,沾着淡淡的黄色,说是正映衬这秋日的景。小幺桑听到动静,惊闻孙常者也要同去赏秋,缠着吵着沈曦宜非要去。
沈曦宜知道这惹祸精又要不安分,为难道:“世子这次要轻装简行,随行的人不宜过多的。我带着莲清和藕清已然叫世子诟病,你要是再去……”
小幺桑不依不饶道:“沈姊姊,你可是我的亲姊姊啊。多我一个不多少我一个不少,就叫我去吧!再说了,我也可以扮成你的丫鬟,一路服侍你、伺候你,你不是更享福吗?”
沈曦宜吐吐舌头,心想正是你在我身边我才省不了心。
“不要。”她残忍拒绝,“世子会骂我的。”
小幺桑见沈曦宜不肯吐口,怕自己强行跟着真被世子骂,就一溜烟跑去睡服藕清不去。然而藕清心想想着见沧溟,一口拒绝。莲清却对秋游什么的并无执念,在小幺桑的软磨硬泡之下,只好答应了把她的位置让给小幺桑。
沈曦宜得知此事后又好笑又好叹,小幺桑,你还真有两下子啊?
于是一行人只有六人。沧溟随行保护世子,藕清随行伺候沈曦宜,还有小幺桑和孙常者……据说,小幺桑是强行随行伺候孙常者的。
无边的田野开满了明灿灿的油菜花,随着微风摇曳,天朗气清,微风和畅,看起来分外赏心悦目。
沈曦宜掀开轿子帘幕,眼睛被黄澄澄的颜色熏得迷离,忽然有一个念头:今日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
她悄悄望向身边的闭目养神卢玠。既然自己对他并非无情,那又何苦为难自己,明日分离也就罢了,又何苦今日过得不痛快?
且过了今日再说。
说着她动了动身子,却怎么也找不到腰间挂的那枚香囊。
卢玠缓缓眼睛,似乎被乡间的阡陌交横石子路颠得有些恼,“你找什么呢?”
沈曦宜被阳光照得有些刺眼,揉着眼睛道:“没什么。就是随身的一个小挂件忘带了。本来梳妆的时候还放在妆奁里的。”
“那日我见到的那枚?”
“是。”
“沈姑娘独喜爱花椒?”他帮她把帘幕放下来,问道。
“不是……”沈曦宜本想说因为是你送的,所以舍不得丢。不过她想了一下,觉得这也太肉麻了,跟外面那些不惜攀附世子的女人好像没什么两样,于是话到口边就没说。
她话锋一转,道:“世子不也独爱桑叶吗?”
他似乎没料到她会这么问,咳了一下,“这好像也不算什么秘密。”
“我第一次见到世子便发现了。”
——就是你身上这种味道,还引得令沉训发疯呢。
“你觉得很不好闻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