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义父!”小豆子磕头。
苏幕点了点头,“你本名叫什么?”
一说起本名,小豆子自个都愣了愣,半晌才带着哭腔道,“耿少离,爹娘说,当时是让村里的读书人给取的名,和美少离。”
“读过书吗?”苏幕问。
小豆子有些犹豫,“只识得几个字,不太认得。”
那些字,还是书生偶尔得空教的,十里八乡的就那么一两个书生,后来这些个书生去了殷都就没有再回来。
村里,太穷。
“耿少离。”苏幕点头,“这名字倒也是极好的,以后就用自己的本名,这是唯一能证明,你过去曾拥有过的东西。”
从今日起,除了名字,再无所有。
…………
山寨内。
扈崇贵没能找到人,耷拉着脑袋回来,气得捶胸顿足,“这要是找不到小公爷,回去之后皇上必定怪罪,元国公府那边一旦闹起来,还不定要怎么收场!这可如何是好啊?沈指挥使,您倒是给句话啊!”
“尸体都清点过了吗?”沈东湛问。
扈崇贵一怔,转头望着梅长松。
“已经清点完毕。”梅长松躬身行礼,面色微沉,“一个不少。”
扈崇贵不解,“怎么会一个不少呢?若是如此,那林子里的痕迹又怎么说?马蹄印在后,脚印在前,说明那些人肯定是跑出了山寨,就算是死,尸体也在外头,怎么可能一个不少呢?”
“回扈大人的话!”梅长松勉强笑了笑,“这并不冲突。”
扈崇贵皱了皱眉,“这如何不冲突?生就是生,死就是死,没死那就不算一个都不少。”
“扈大人有所不知,这山匪头子已经死了,就等于整个山寨树倒猢狲散,再也无法兴风作浪,而且下官看那些脚印,凌乱至极,脚印偏小,可见出逃的都是妇孺与幼子。”说到这儿,梅长松躬身拱手,“上天有好生之德,稚子无辜。”
扈崇贵张了张嘴,想说点什么,不知因为什么缘故,又生生咽下。
“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周柄接过话茬,“梅大人纵容山匪,到底是何企图?”
梅长松慢慢的挺直腰杆,“下官没什么企图,只是觉得山匪有错,是他们自己的抉择,可孩子知道什么?他们什么都不懂,却被无辜搅进深水潭中,如今逃出山寨,混迹在这山林之中,即便不为野兽果腹,也只是勉强活下来罢了!能成什么威胁?”
“放虎归山,后患无穷!”周柄斩钉截铁。
沈东湛立在那里,掌心轻轻摩挲着剑柄,眼皮子也没抬一下,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沈指挥使?”扈崇贵行礼,面露难色,“您觉得这事……如何处置?”
沈东湛仿佛走了神,听得这话“嗯”了一声,“什么?怎么了?”
“您怎么了?”扈崇贵诧异,“方才大家……”
沈东湛无奈的笑笑,“一时走神,没注意听。这山匪已经剿灭,我的差事也算是办完了,接下来的事儿还是交给梅大人自行处置吧!”
众人皆是一怔。
“沈指挥使,此乃延州地界,按理说有什么事,应该交由府台处置。”周柄躬身提醒,“知府大人还在这儿呢!”
魏禄躬身行礼,倒是没多说什么。
四下,寂静无声。
沈东湛目色幽沉的盯着周柄,上下仔细的打量着他。
好半晌,没人说话。
“沈指挥使为何这般盯着下官?”周柄这时候才想起来,沈东湛这人性子冷,有铁面阎罗之称,素来公事公办,不讲任何情面。
沈东湛低声冷呵,“我倒是没想到,周大人这般位高权重,肯这般不吝赐教,于今时今日,教我怎么做事?”
周柄心头剧颤,骇然行礼,“下官不敢!”
“不敢?”沈东湛忽然起身,只听得一声冷剑出鞘之音。
冰凉的剑身,已经架在了周柄的肩头,锋利的剑刃,距离他的脖颈只有分毫之距,只要沈东湛稍稍用力,他就得去阎王殿前说理。
“沈指挥使?”扈崇贵惊呼,“不可!”
魏禄骇然,“剑下留人!”
沈东湛凉凉的睨着二人,“你们替他?”
替?
谁的命不是命?
一命换一命,委实犯不着。
“我在皇上跟前办差这么多年,连皇上都没这般正儿八经的训斥过我,谁曾想你一个小小的府台通判,居然敢在我面前指手画脚,可见平素有多嚣张?也不知是谁给的胆子,如此胆大妄为!”沈东湛字字如刃。
扈崇贵睨了魏禄一眼,“魏大人,这是你府台管束下属不严,你可知该当何罪?”
“下官罪该万死!”魏禄行礼,“请沈指挥使高抬贵手,周柄素来快人快语,实则并无恶意,是下官管束不严,待回去之后,一定好生约束。”
沈东湛轻呵,“他是个什么东西,敢在我面前快人快语,可知我这剑刃亦是极快,削铁如泥,何况他的脖子!”
“是是是!”周柄冷汗直流,“沈指挥使教训得极是!下官一定铭记在心,死也不敢忘!”
众人眼巴巴的盯着沈东湛。
周南犹豫了一下,“爷?”
“咣当”一声响,沈东湛反手剑归鞘,“早就提醒过你们,我这人脾气不好,不要跟我讲什么道理,我这人最不喜欢讲道理,你们若非要如此,那就……赢过我的剑,有命再说!”
音落,沈东湛拂袖而去,仿佛是真的动了气,“此事交给梅大人处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