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人鱼贯而入,站成两排,跪下叩头:“问老夫人安。”
程老夫人坐在上首,沉脸不语。
看着跪在第二排最右边的白色身影,程远之心疼地道:“起来回话。”
程老夫人的嘴唇动了动,脸色更沉,却没有制止。唐枝很理解她的心情,毕竟是后半辈子的依靠,为这点小事惹恼程远之可不划算。
唐枝对此却没有意见,只道:“王先生,念账。”
于是王琰掀开账簿,念道:“本月十六,琼姨娘支走二百两银子买补品,环姨娘支走一百两银子买衣裳……”
苗姨娘等人先前还不明白,可是等王琰念出第一句的时候,脸色刹那间变得苍白。不待王琰念罢,已经浑身哆嗦起来。
程老夫人沉声道:“可有冤枉你们?”
苗姨娘等人扑通跪下,深深埋下脸,簌簌发抖。
“你来说。”程老夫人一指苗姨娘。
苗姨娘抠着地面,结巴地道:“没,没有冤枉。”
“你呢?”程老夫人又一指环姨娘。
环姨娘见苗姨娘招了,也瑟瑟地道:“没有冤枉。”
程老夫人冷哼一声,拍桌道:“谁给你们的胆子,敢大肆败坏家财?”
苗姨娘等人又是一抖,忽然环姨娘抬头指向琼姨娘:“都是琼姨娘——”
“都是儿子——”程远之与环姨娘一同开口。
程老夫人看了程远之一眼,冷哼一声,指着环姨娘道:“你来说!”
环姨娘咽了咽唾沫,用力掐着手心:“那日琼姨娘不来给夫人请安,大爷不仅不罚她,还赏她一百两银子买衣裳。琼姨娘等大爷走后,便在我们面前搔首弄姿,露出身上欢爱的痕迹,还说大爷把她的腰都弄疼了。夫人可怜我们,便让我们也支些银子买衣裳。”
“可是琼姨娘不知使了什么法子,竟让大爷逼夫人不管账,而后大肆支取银子。我们心有不甘,才效仿琼姨娘,铸下大错,请老夫人责罚。”
谁也不是蠢的,在这一瞬间,环姨娘想了很多。当日唐枝下命令,放开银钱管制,任她们败财也不阻止,虽然不知道安得什么心,但是已经给她们每个人都埋了祸患。程老夫人是个管家甚严的人,在她面前,程远之保不了她们。
至于琼姨娘,能够蛊惑程远之的女人,程老夫人怎会喜欢呢?等卖掉琼姨娘,程远之就是再生气,以后她们认真服侍,也会收回他的心。只有向来不与她们为难的唐枝,或许能靠一靠。
因而话里话外,都把唐枝说成被迫无奈,以期望得到唐枝的回护。而程老夫人听罢,却不问唐枝,而是看向苗姨娘等人:“环姨娘说得可是真的?”
环姨娘的话中已经捎带上苗姨娘等人,只见其中并无坑害之意,苗姨娘等人稍作犹豫,便点头答道:“回老夫人,是真的。”
“胡说!”程远之一拍桌子站起来,“一派胡言!”
被否认的环姨娘等人低下头,眼中均闪过恨意,她们五个加起来也抵不过一个琼姨娘,叫她们情何以堪?程老夫人不发话,便没有她们擅自开口的道理,不由得望向唐枝,期待她的回护。
果然,唐枝没有令她们失望:“大爷说环姨娘是一派胡言,不知哪句不符?”
程远之噎住,事情都发生在这个月,稍加回忆便记起来了,那日琼姨娘确实去晚了,并且他赏她一百两银子买衣裳,也是他纵容琼姨娘嚣张,但是他的目的是气唐枝,而不是气苗姨娘她们呀?
“既然没有出入,大爷不该一味维护琼姨娘,当由老夫人裁决才是。”环姨娘等人识趣,唐枝也不介意拉她们一把。
程老夫人打理内宅多年,这些小手段早就一清二楚,冷眼观看不多时,便明白过来,一切都是争风吃醋害的!当即下令道:“琼姨娘挑头惹事,责打二十板子,限十日内补齐从账上支取的银两。环姨娘等人每人责打十个板子,同限十日内补齐。”
程远之一听,顿时大为心疼:“娘——”
“住口!”事关家规,程老夫人可不想把好好的一个家让小妾们争风吃醋给折腾没了,“就这么定了!”
“等等!”唐枝伸手拦道,“老夫人恐怕不知,琼姨娘并非走投无路的普通人家的姑娘,而是孙家少爷曾经的二等丫鬟。从小在那等地方长大,所学所会,恐怕大爷——”
程老夫人一惊,怪不得程远之对琼姨娘如此维护,原来是大户人家跑出来的小狐狸精!程老夫人活到四十多岁,什么没见过?再看琼姨娘故作柔顺的姿态,顿时冷笑,同样是女人,谁看不透谁?直道:“我程家虽不是高门大户,但是一个二等丫鬟,跑来我们家里做姨娘,决然没有这个道理。从今日起,琼姨娘降为通房,月例二两银子。”
一声令下,苗姨娘等人暗暗欢呼,无不快意。只有程远之急道:“娘,琼儿是知书达理的良女子,读书识字,温柔体贴,怎么能听唐氏一番饶舌,就降她为通房呢?”
程老夫人气不打一处来,当初程远之看上唐枝,非要娶回家,也没有这样跟她说话:“你是为了这个小贱蹄子,非要跟我作对了?”
程远之低头道:“儿子不敢。”
程老夫人冷哼一声,随即听程远之道:“如果琼儿立了功,可否功过相抵?”
“她立了什么功?”程老夫人怀疑地道。
程远之立时来到琼姨娘身边,伸手道:“琼儿,那样东西你带了没?”
“妾带在身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