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然还是那个朱红城墙的巍巍紫禁城,金色琉璃瓦一如既往地闪耀着初夏的绚烂阳光,灼灼生辉。
李寻欢没有接受皇帝真心实意的挽留,而是毅然决然地辞了官,洒脱无比地走出了无数人期待和梦想着能占有一席之地的金銮殿。
他的仕途也就到此为止,‘莫言炙手手可热,须臾为烬灰亦灭,’已经没有什么可以值得留恋。
为着这个杀人不见血的朝廷,哥哥呕心沥血而死,父亲伤心悲绝而亡,这样的结果是李寻欢绝对没有想到的。
都说是“学得文武艺,卖以帝王家”看看自己这李氏一脉,一直以来都是走的仕途,但而今才知这真的是在卖命呀。
由此始知一场繁华不过是一场梦,但这样的梦令得李氏一门付出的代价太大。
他缓缓走过皇宫那光秃秃无一棵树的广场,走出朱红的九重宫门,面色平静眼中无波无澜,完全不曾有一丝一毫的眷恋和不舍。
但是他也不知道此刻正有一双美丽的眼睛,噙着晶莹地的泪水在看着他素白身影最终在皇宫内的消失。
然后那生得个美丽标致的小太监独自躲在一个角落里偷偷哭泣,这是他最后一次为自己这份纯真的心而哭泣。
从此他将以强悍的姿态一步步踏入宫廷斗争,参与对权势的你争我夺,接受血腥与血泪的洗礼,逐渐蜕变为一代枭雄,那天地乾坤就将在他掌心的翻云覆雨间。
离了京城的李寻欢策马跃上一个小山坡,看远山的夕阳西下,余晖如血般绚烂,往事已如昔,明天将会是一个崭新开端。小李探花已经成为过去,而小李飞刀也不再只是个神秘传言,他将正式行走于江湖,叱诧武林,开启一个不朽传奇。
如此般李寻欢独自行走于这变换莫测,人心复杂的江湖中,也不知到过多少种地方;
上至世家大族的私邸,下至贩夫走卒住的大杂院;
他躺过千金小姐精致暖香的闺阁,也睡过花几十枚大钱就可以住一夜的土.嫖.馆。
最冷的地方他到过--可以把人鼻子都冻掉的黑龙江,漠河;
最热的地方他到过--把鸡蛋放在地上就可以烤熟的吐鲁番。
他曾迎着山风坐在泰山绝顶看日出,也曾躺在无人的海滩上看旭日东升,闭目倾听碧海的阵阵潮声。
他曾经被钱塘江排山倒海般的飞潮打得全身湿透,也曾徒步于大漠上被烈日晒得嘴唇干裂,他甚至在荒山中和远未开化的土人一起吃过血淋淋的生肉。
离了朝堂的小李探花,没了父亲和兄长关怀的李寻欢一个人行走在所谓的江湖,结交着御史口口声称的匪类,被人羡慕无比的快意人生其实是他内心的自我治愈。
那一肚子的学问换回的到底是什么?他终究都没能想明白。
他只知道自己无时不刻不在怀恋兄长和父亲,怀恋他们温暖的手握住自己手在耳边细语,淳淳教导的时候。
可是那样的时光已经一去不回还了,而今无论走到哪里,无论和多少人在一起,心中都明确无误地在提示着他;“你已经是个孤儿了。”
李寻欢苦笑着把酒喝进肚里,脑子里往往要重复内心的那个声音:“我已经没了娘亲,没了哥哥,没了父亲,是自己亲自送他们走的,当他一次次的看着棺木被抬起,被缓缓送出那个古朴的宅子,最终明白现在的李园里就只剩自己和诗音两个孤儿了。”
林诗音这段时间以来一直很苦闷也很憋屈:
大表哥死了,紧接着大表嫂也殉了情,然而谁说福无双至祸不单行的?
表哥李寻欢还不曾从大表哥逝世的悲痛中缓过气来,姑丈又病倒了。这一病岂止是如山倒,完全就是病入膏肓药石无医。
自己在内庭守灵烧纸,那些丧礼上的往来应酬皆是由表哥一个人出面在顶着。
看着他不但悲伤,更是憔悴到失色的脸庞,心疼也只能是暗自的,自己一点都帮不了他,也不能替代他一会儿。
林诗音现在一个人和少数的下人住在这个曾经荣耀无比的李园里,本以为表哥辞官后就会老老实实地呆在家里陪自己,过了孝期就会迎娶她,谁知他又去闯荡那所谓的江湖了。
其实也能理解他,在这里,就在这个李园,他亲自送走了娘亲,送走了兄长和嫂嫂,紧接着又送走了父亲。
在内心还没有获得平静,没有完全接受这样个惨烈的事实之前,他是不可能呆在这个令他伤心难过地方的。
只是林诗音始终都有些怨念在心;她总觉得自己和表哥之间好似有着距离一般,完全合不上他的步伐。
而今府门外时不时的都有人在叫嚣,在作挑战,寻求能以此成名。那些战书更是经常会很吓人地出现在院子里的树上,门框。连窗棂上都有被箭弩射进又很少在府里……她到现在才知道,原来表哥而今被人称作;
“小李飞刀例不虚发!”
金秋时节的夜里总是伴着秋虫的鸣叫声,林诗音没有看书也没有做绣活儿,她只是双手撑着脸颊,在呆呆地看着烛火闪动,此时月上枝头,碎银般的月光就散落在院子里。
但林诗音没有心思去看星星看月亮,她觉得自己心事重重早已经没有了那般可赏月数星的心情。
她每天都在想表哥,可每天都等不回自己的表哥。
在夜里睡得迷迷糊糊之际,就好似听到院子里有动静传过来,接着是一阵悉悉索索显得凌乱的脚步声。
林诗音半眯着眼披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