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明玫与司茶不紧不慢地回到萱香院,叫进司水和蔡范二个婆子,好好交待了一番。然后换好衣服靴子,带着二个大丫头二个婆子同行,主仆五人一起去致庄院请安。
雪仍在飘飘洒洒,院子里被修剪成圆形的常青灌木成了彻底的白球。
一阵冷风掠过,贺明玫不由缩了缩脖子。二年了,吃吃睡睡,竟然没有养回来几两肉,还是风一吹就想倒的架式。
这么大冷的天儿,这么早的清晨,请安请安,请个鸟的安啊,分明是为了不让人安生。贺明玫捏捏袖笼里自己那瘦瘦的小小的手,辰时,呃,现在大概不过七八点钟吧,这么不让睡好,如何长膘啊。
眼看到了致庄院门口,司水越发不安,身子不由越来越近地靠向贺明玫。
贺明玫笑着吩咐她:“不要露怯,只管气势摆的足足的去出你那口气去。”
才进院门口,致庄院里的小丫头青杏便迎了上来:“七小姐今儿个来晚了,太太已经和众小姐们过熙和院给老太太请安去了。”
果然她回去换个衣服一番磨蹭,贺大太太便没有等她,已经领着众人走了。
青杏传完了话,便缩着肩膀直叫“冷死了”,然后不待她回话,一溜烟跑回屋里去了。
贺明玫朝着青杏的背影道了声谢,朝院子里四下扫了一眼。
贺老太太和贺大太太一向表面交情,私下里很不算和睦。所以贺大太太的请安,也从来不多作停留,稍稍是个礼便会以处理家事,有人等着回事儿的借口散了。实际上贺老太太也是这意思,她看着自己的儿媳,饭都少吃一碗。所以也懒得叫她在跟前多停留,更不用她立什么规矩。
所以贺大太太只怕不多时便会返回来了。
旁边的抱厦里,已经有几个管事儿婆子在那里等着回事儿,冷婆子果然就在其中。她们见到贺明玫进来,也没人过来打招呼,都偏着头装没看见。
连小丫头都不往正屋让的小姐,她们何必多事理会。
贺明玫朝着司水使了个眼色,吩咐一句:“司茶跟我去熙和堂”,便带着司茶走了。
司水带着蔡妈妈范妈妈立在当院,定定看着坐着吃茶的冷婆子。冷婆子正端着热茶和身边的人哈啦,感觉到有目光落在身上,便微微扭身看去,不是别人,原来是那个见到自己就躲着走的司水小贱人。
冷婆子四五十岁年纪,身体不胖不瘦,头发梳的一丝儿不乱,脑后紧紧挽个圆髻,头上只有二只钗子固发。看起来一副干练利落的模样。只那微微的吊梢眼透着些许精明。
看到司水站那儿一直看着她,冷婆子有些意外。竟然不躲着她了,竟然不怯生生了,竟然这么死赤白列的那么瞪着她瞧?冷婆子不由生起一股怒气来。
她放下握在手里暖手的热茶碗,气冲冲站起来,脸上带上一丝鄙视的笑,快步走到司水面前站定,用不大不小的声音喝道:“见了我不问安,只知道盯着我看做什么?这是谁家准媳妇儿见到婆婆的礼数?”
这院子里没有主子在,太太的心腹陪房姜妈妈和史妈妈都没在场,其它的丫环婆子,也没有人会多这句嘴,更何况,传到太太嘴里她也不怕。太太一向不理这些庶女的,她们肯打压,太太自然也是乐意看到的。何况这庶女身边的奴才。
按七小姐的吩咐,司水本来应该直接冲上去,照着冷婆子先给两巴掌,再拿七小姐的话喝斥她。于是这两巴掌,便是司水替主子打奴才。
冷婆子不还手便罢了,司水自可打过就撤。若她还手,少不得司水力弱就吃些苦头。所以贺明玫派了范妈妈和蔡妈妈押阵,让她们机灵点看着,到时护着司水,只管和冷婆子以及冲上来乱拉架的人撕扯。七小姐特意叮嘱:“不论是谁,不论脸多大,只要凑上来,都只管下手不用客气。”
可是司水心里还是含糊的慌,正站在院子中有些不知所措呢,冷婆子就冲到了她面前来了。
司水一咬牙,抬手就给了她两嘴巴。声音挺清亮,可惜力道却不够,那张厚脸上连个印子也没有。
冷婆子万没想到这司水今天吃了豹子胆,痛倒不至于,一下子老脸倒臊得通红。
她下意识的反应便是去抓住司水不依。范妈妈和蔡妈妈早等在一旁,一左一右拉住她的胳膊。
旁边的婆子妈妈们本远远的看着热闹,谁知竟是冷婆子吃了亏了,一时都有些愣了。
范妈妈见司水自己也发愣,忙提醒她:“小姐让你说的话呢。”
司水这才愣怔过来,骂道:“七小姐说了,你克扣主子,陷太太于不义,奴大欺主,最是该打......小姐让你以后好生长些记性。”可怜一番大义凛然的话说得完全没有气势,语气还带着微微的哆嗦。
蔡妈妈和范妈妈也顾不得这些,一见司水得了手,话也说清楚了,便把冷婆子往旁边一推,一左一右护在司水旁边,快步往外走去。
婆子们便都明白过来,互相对看着不吭声。冷婆子一向对七小姐屋里一应供应拖欠不办,大概把人逼急了。只是她们也没想到七小姐不声不响的,竟然敢来正院玩这一手。那蔡妈妈范妈妈一副早有准备的样子,显然人家计划好了,并不怕她冷婆子。
冷婆子忽然挨了两巴掌让她有些蒙,但司水的一番话倒让她清醒过来。看司水说个话都磕巴的样子,绝不是自己胆肥了来惹她,定是七小姐真有指派。
当下她倒不敢妄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