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个夜里岳萧炽都寸步不离的守着沈洛云,他换了衣衫喂她喝下药剂时已是破晓。
“爵主。”外室书房传来顾迟宇的恭请声。
岳萧炽抚了抚沈洛云的面颊,将薄毯给她盖上。
“进来吧。”他没有出去,他不想走开她身旁。
顾迟宇轻步入来,颔首说道:“沈麟已经缚回了,此刻正关在禁室。”
“兰辛尔呢?”岳萧炽没有回头。
“属下无力,未见她踪影。”顾迟宇回道。
“好了,我知道了,先不要声张此事。”岳萧炽眉宇森严。
这件事要先与端睿赟禀言,可在此之前必须让沈麟招认出来。
他毕竟是北玦遣来的行使,若有差池总会留人话柄。即便他们的目的已经昭然若揭。
可岳萧炽要面对的不单单是外敌,还有内忧。
他吩咐顾迟宇去严审沈麟,若有了呈罪再交由端睿赟处置。
顾迟宇领命退出。他知道此刻岳萧炽不想再被打扰。
......
春景极致。她坐在树下抚琴。
父母在不远处的亭子看着她,一脸慈瑞。
“母亲。”她站起身,对着亭子挥了挥手。
她是那样的纯净,没有任何烦忧。
母亲笑着走来:“我们月儿已是大姑娘了。”
邢绯月笑着挽起母亲的手:“母亲,你看着玉兰可是真真美。”
“嗯,我们月儿就似这玉兰一样纯净无暇。”母亲宠溺的抚了一下她的面颊。
“母亲喜欢的可是桃花?”邢绯月侧颐问道。
“是了,桃之夭夭,宜室宜家。”邢绯月的母亲林氏笑着说。
“父亲说,我的名字就是因此而拟的?”邢绯月过去听刑鼎已说,因为她出生的那一刻,院子里盛满了桃花,天际的月盈洒下纯和的月光整个月子一片绯色。所以才拟名绯月。
“对,不过我的女儿不似桃花。”林氏点头轻笑,邢绯月性子沉静婉和,没有桃花的热络嫣闹。她就像自己最爱的玉兰,遇尘不染。
斑驳旧影,像是沁入心间的凉水,就要浸过眼前的一切。
皈皤随风起,慈母不见。
独剩她一人跪在父亲身侧。父亲说:“离别的人还会有再相遇的一天。”
那是她第一次懂得隐忍和等待。
......
奴人所里,一群与她一般年纪的女子都颤抖着身子。
“他们说...要将我们送到钺国做...做官妓...”一个女子惨白着脸说道。
邢绯月蜷在一旁,眼中都是隐忍和痛楚。
他们说她是罪臣之后,说父亲陷害忠良,说父亲畏罪潜逃。
她被从温室中带离,奴人所中大多都是同她一般的人。
他们的命运朝夕骤变,有些受不住的,就在那奴人所中轻生自灭了。
他们说,是岳萧炽亲自带人抄了邢家,她不信,不能信。
犹记得当年他母亲前来恳求,父亲将她囚在室内不让她外出。
说他父亲居功自傲藐视皇恩。
那他呢?
他去哪了?
邢绯月日夜盼守,可却未在见他。
那个白衣少年就好像从未出现过一般。
空了的墙头,玉兰依旧坠下。
再后来,父亲一脸急色,听说君上暗暗辅了他。最后他不负所望立功而返。
威后大怒,可此时已无事于补。战功显赫军中赞扬。
邢绯月心中欢欣不已,他就要来了吗,就要回来了吗。
那时候她并不知道,当时他家宅遭难,父亲刑鼎已并未伸出援手还落井下石。
她依认为,他们邢岳两家仍是交好。
她依笃定,他一定会再来寻她。
造化弄人,到了最后她都不信父亲会做出这样的事。
奴人所里的每一分每一秒都煎熬得可怕。
她站在要送往钺国的人群里,垂着首。
他被人簇拥站在那奴人所领事院的门前,一声玄衣面色冷清肃穆。
邢绯月敛下眼眸看着自己满身的狼狈,手上遍布的大大小小的伤痕,麻布短衫,一双粗布鞋都已经呲了边。
从未想过再相见,会是这般情景,她只想将头埋的更低,不想要他看到如今的自己。
可他却一眼看到了自己,目光灼灼居高临下。
推开人群立在她身前,似胜者望寇:“你,跟我走。”
他的声音变了,变得冷清,寡薄,沉淡。
不再是哪个攀在墙上夸她一身白裙真好看的岳萧炽了。
邢绯月仓惶的抬起头,看到的确实他漠然的背影。几个粗使婆子推着她。
“愣着干什么!真不知你这样的贱婢是哪辈子修来的福气!”她蹙眉,眼眸泛红。
原来这个人,已经离自己那样远了。
原来两个人,已经远的那样不可追了。
......
父亲失踪,朝中君上竟说是恩赐给了岳萧炽,将邢家交给他处置。
随着他去了一处新地,听人说是他的封地。
那四处环绕幽谷,静谧怡人。
当年的邢家大小姐,成了幻人谷的一个粗使婢子。
她没有任何抵抗,也没有任何怨语。或他是想要这种方式让她偿还邢家所欠下的债。
若是如此也好,就用自己的一生来偿还吧。
那些责骂羞辱,邢绯月都逆来顺受。我,欠他的。
听说他有了红颜,是个美人。
有一次她远远的见到过,一身红衣,娆媚至极。
这般也好,这般也好。
每一个沉夜,她都独自坐在窗棱前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