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样了?”
王贤予刚到前厅,坐在上位的岳萧炽就问道。
他躬身回言:“回爵主,夫人胎脉平和,并无大碍,只是夫人气血极弱,若不仔细调养,加上她身有赤寒之毒,恐怕...”
“恐怕什么?”岳萧炽剑眉微拧,放下手中的书简。
“恐怕待到十月胎下,两者难全。”王贤予直起身面色困顿。
岳萧炽站起身,修长的手指不自觉的蜷起。
“爵主赎罪,若到万不得已时,这夫人和....”王贤予踌躇问询。
“保她,若你连她也保不下,这幻人谷你就别留了。”还没等王贤予话说完,岳萧炽就沉下眸说道。
“是。”王贤予面有愧色,他王氏一族世代为医,有为王者行医,亦有为贫者理病。
可从未有任何一个关于沈洛云赤寒症相似病案的记录,他追研多日,依没成果。
如今这夫人有孕在身,小的若保不下可当是天命,若大的也不能安康,那则是他无能了。
王贤予抬起眼看到岳萧炽沉寂的面上露出忧色,在幻人谷多年,他甚少看到岳萧炽那如冰面一般的脸面上有过多的情绪。想来这位夫人,对他而言甚是入心。
他拱了拱手,退离了正厅,唤了候在外的药童子,便往药庐去了。
......
“主子这补药吃下去怎么面色怎的也不见好。”御银放下药碗,拿了绢布递给沈洛云。
她轻轻拭了拭,看到一旁神色忧绕的雨檬,示意她不要多言。
这其中缘由只有他们两人,还有那远在北玦的严云笙知道。
“过些日子就好了,这秋日渐凉你去给我择一些素净的缎子做个短披吧。”
沈洛云垂下面,又继续手中的丝线。
这已是第十件幼子衣衫了。近来她足不出户,日日都在缝制这些衣物。
御银应了声,但看着她手中的衣衫,俏俏笑了出声。
“主子到底手生,这娃娃衣衫好似大了许多啊。”她凑到跟前细细看着沈洛云手中那件银缎夹袄。
一旁的雨檬也侧目看了看,一下子红了眼。急急转过身去料理那案前的丝线。
她知道,沈洛云这些衣衫,都是年约二三岁孩童所穿的。
沈洛云淡笑:“大了就留着以后穿。”她举起手中那件短袄,因为不知道腹中胎儿是为男女,
所以大多数衣料都选用银缎。上面绣着的也多是祥云与瑞兽等图案。
近来岳萧炽一直没有到沉月阁来,沈洛云亦是甚少露笑。
此刻看到她面色柔和心里也觉愉悦。
“小主子可真有福气,有主子这样一个巧手的母亲。”
御银扯了扯自己的衣衫,想起幼时亲母早逝她自小就在那素人馆中。
从未有人给她裁布制衣。看着沈洛云桌前的那些小衣衫,一下子又觉得伤感起来。
“你啊,还真是小孩子家心性,要不,我也给你做一件?”
沈洛云大致看出她的心思,淡淡说道。
“真的?”御银抬起头,那双杏眼如小兽一般放出灵光。
“御银...别累了主子。”一旁的雨檬看着眼下黛色渐深的沈洛云,忧心对御银说道。
“不打紧,我近来夜眠极浅,这务房前几日又送来了不少料子,
但都是鲜艳娇嫩的颜色,我不欢喜,眼下正好给你们一人做一件只当是练练手了。”
沈洛云从桌前择了一匹鹅黄色嫩绿迎春苏绣缎子,摊开后站起身在御银身上比了比。
“这颜色你穿着好看。”说罢又选了一披柔紫色银线苜蓿锦布,微微抬颌示意雨檬过来。
雨檬过来后接过那锦布道:“主子,这些可以交给制衣婆子做。”
说罢又扶着沈洛云的腕子,将她轻轻摁回椅座上。
沈洛云只是淡淡笑了笑:“就当是个念想。”
雨檬听她这般一说,倏地就跪下身子:“婢子不要什么念想,就希望主子好好的。”
一旁的御银有些无措,她毕竟年纪小,以为是自己失了分寸。
“御银不对,那有主子给婢子做衣衫的道理,还请主子怪责。”她垂下首。
“好了,这看你两这副模样旁人看了怕要说我苛责于你们了。”沈洛云示意雨檬起身,将那件刚做好的小童夹袄递给她。
她叹了口茶,面露疲色,近来夜里睡不稳,白日又总是犯困。
“都退下吧。”她理了理桌上的衣布,起身走到内室后阁。
后阁的长门旁铺了一张斜榻,上面垫了一些薄棉垫子,
有时候她觉得乏了,就靠在斜榻上看着长廊外院子里的合欢树。
合上眼,秋意的凉风拂面,也是安宁。
岳萧炽一直没来过沉月阁,还指派了不少护从守着门外,不许她外出。
她尽量不去想他,那些话,那双漾着凉意的眼睛,还有他身上的杜若香气。
只日日围着那些衣料锦布,一针一线。
沈洛云心里是明清的。那腹中胎儿月数越长,她的身子就越弱。
一年一次,逢了生辰时给他。这是她对雨檬的交代。
她抚上小腹,喃喃自语:“母亲会给你做很多衣衫。”
已是秋浓,沈洛云一头如鸦羽般的黑发随意挽起,发尾处缠了一缕碧色流苏。
素白的百褶罗裙上用碧色丝线绣着春藤白盏。她曲着膝盖,垂下首,双手轻抚小腹。
柔柔自语,窗外长廊落叶渺渺,天际青碧,像一幅柔色暖情的墨画。
此时的她,虽依是清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