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茶房按着夫人的指示新做的。夫人试试合不合您的标准。”
杨妈妈给我倒了半杯的“春咏柳”。不免柔声责怪道,“夫人也太好心气儿了。不是老奴饶舌,您性子若是太软,怕是镇不住下头一帮丫鬟婆子的。”
我微微一笑,拿过杯盏轻吹着气:“她们不过也是说着玩罢了。妈妈就别计较了。小孩子心性。我也不觉得什么的。”
杨妈妈苍老的面容一紧,眉眼蹙起,有些着急地跺脚:“夫人,您越是如此,她们就越不知天高地厚。”
“好啦好啦,”我阖眼啜了一口,“这些小事,妈妈就不必操心劳神了。”
“可是夫人——”
“行啦。我说没事就没事了。”
“……好。夫人明白分寸的。老奴也不敢多嘴。”她有些歉意地笑笑,“只是老奴有事儿……觉得有必要和夫人禀报说。”
我警觉,抬起眼睑顺手将碗盏撂下。“说罢,是府里出什么事儿了了吗?我不过去了清雅堂一天照顾交代几句,丫头婆子们怎生又不安生了?”
杨妈妈轻轻摇头:“夫人别急,最近这几日府里开支的账册夫人还没过目。老奴觉得有些古怪,私自做主拿来给您瞧瞧。另外还有就是——”
我一手接过了,捧在手心来回翻阅,都是些上报的修缮后苑,膳食采买一类,顺口道:“妈妈有什么事儿就直说,别吞吞吐吐。不碍事的。”
“是。……这个昨日夫人不在,膳房辛妈妈昨晚和西厢房几个小侍婢闹起来了,说是偷什么东西之类的……老奴也拿不定主意。”
我眨眨眼:“偷东西?这可有趣了,谁胆子那么大在侯府里撒野了?”
“这件事没来由地古怪,小丫头彬儿说瞧见辛妈妈私藏了夫人您房里的一枚玉佩和银雀簪,辛妈妈死活说没拿。”
“辛妈妈?”
“喔,夫人有所不知。原先是紫姐儿房里头的厨娘,从原紫姐儿府里带回来的。紫姐儿照顾说怕夫人人手不够,特特送来了辛妈妈和一双婢子供夫人使唤。”
“婢子是哪两个?”
“小桂子和盼春。在茶房耿娘子手下做事的。作夜二更的时候溜出去的。”
那支银雀簪?
心下冷笑,已经了然了几分。看来昭阳和银丫头说的还真不错,卫宓紫手爪子够长的,不干不净地都伸到宁远侯府里来搅和了!
这侯府还真是挺乱的。若不是我欲擒故纵,还不知道有多少脏东西还藏得好好的,故意不让我瞧见呢。
账目做的也太假,一板一眼写了支出多少,收回多少,看似天衣无缝,实则和现实相差太大。若非我提前暗中遣了团雪去几个庄子亲自查看了,还真说不准被糊弄了过去。
呵,我咬牙,真当我舒云意是纸糊的,好糊弄不成?!
我缄默了一会儿,将账册轻轻一撂下,“这几日古怪的还有些什么人?一一给我报备清楚!包括鬼鬼祟祟跑到外头去的”
“夫人,小厮崔翟,程盼昨晚分别出过府门,丫头彬儿翠娥早上不知在后厢房捣鼓什么,洒扫也没去做。辛妈妈和张妈妈为了夫人的碧霞珍珠吵过,差点掀翻了房顶。丫头庚娘出入过夫人的厢房,被老奴训了回去,好在,总算是没丢什么东西……”杨妈妈犹如念唱词似的絮絮叨叨一一道来,让人惊觉她的好记性。
杨妈妈说完,很是忧心,“原本是打算夫人一回来就说清楚的。侯爷这几日住在军营,家事一团乱麻,老奴又是个没主意的,作晚一夜没睡,等着夫人今早回来处理。唉,是老奴无用。”
果然是按捺不住了。我想。
“夫人?!杨妈妈!”门外跃然显现出一个年轻侍女衣裙飘摇,面色焦急的身影。上气不接下气地拿手顺着胸腹,“出事儿啦!出事儿啦!”
“出什么事儿了?”杨妈妈蹙眉很是不快,“没看见夫人在这儿吗?有什么话好好说,别火急火燎的,跟府邸走水了似的。着急救火还是怎的?”
她满面心痛与不知从何说起的无奈,终于狠狠一甩袖子道:“着啦!着啦!是真的着啦!”
杨妈妈错愕:“着什么了?”
“夫人,妈妈,后苑走水啦!”
我唬了一跳,腾的站起身扔了茶杯:“怎么回事?还不快叫人去救!”
“嗳!已经叫人去了……”
我见势不好,说罢了便匆匆丢下手中一卷《梁史全鉴》,顾不得提襟带帛就要往后去。团雪碧城傻了半晌,忙不迭小步快跑着来跟上我。大抵是厨房一带,火光冲天,满园的小厮忙着取正院中铜缸中的雨水,来来回回几十趟。好在雨初霁不久,潮湿得很。这才没闹出什么太大的动静。过了小刻,总算是消了火焰,却也一团乱糟。
我沉吟,正愁接下来怎么整顿筹划,没想到老天怜悯我辛苦,给我制造了这么一个借机生事的好机会!
卖茶叶的?老娘今天就叫你们看看,卖茶叶的也能把你们这群地头蛇撵出府门去!
众人站满了院下一地,有的衣裳上还是斑驳带着煤灰,有的被火烧出一个个洞眼。多的是衣衫不整,半湿透半焦黑。
我脸色不改,阴沉地扫视过座下众人。不觉厉声呵斥:“这是怎么搞的,谁能给我一个解释!”
都是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敢说话。连伍妈妈都握紧了袖子,眉间紧缩。也不发话。
好哇,学会踢蹴鞠似的你推我推了?真当是在审洪武年间的空印案,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