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意思?”
我不以为然,“这个不重要,总有一天娘娘会明白的。”
“你说话还真喜欢藏着掖着。”
“娘娘说笑。和人打交道多了,难免喜欢逢人只说三分话。”
“可惜,我成天被幽闭在这,连这样说话的机会都没有了。”她自嘲似的笑笑。
“如果娘娘愿意啊,娘娘会出去的。”
“少打趣我。”
“罢了。”我站起来,“贱奴告辞。”
她忽然朗声叫道:“小丫头说话倒是有趣,明日可还来啊?”
“来,一定来。”
“你去吧,顺道把我这鸳鸯图拿去给华昌门的小内监平乐。他知道的。”
“好。”
我揣着鸳鸯图,迎斜阳若影踏向宫门外,果然有个小内监在那儿等着。递交于他,才按原路漫步踏回。
御园那边厢咯咯传来如莺啼燕语的清明女声,像是一众女儿家在调笑玩闹着捉蜂捕蝶。脂粉浓烈的味道沾染着香瓣点绛的清爽气,激起香风柔软和煦。我有意避开,低首负手着小步快走。偏生前头蓦然出现绿云扰扰,华裳锦缎迎风飘扬,莲步挪动间聘聘婷婷,显露着天家富贵气。
“当真么?这么算来,我军不过四五日便可抵达了罢?”
“怎么不会?到时候有的热闹了呢。”
“孟姐姐,听说昭阳长公主此次带娘子军随军出征,立了头功,可是真的?”
“可不是?说来长公主巾帼之姿,还真不是说说的呢。我朝有女将如此,乃是先祖庇佑之大幸。”
“不止长公主,听说这次还有个不知名的小将,在元陵关那战中脱颖而出,得了皇上亲赐的玉佩为赏……”
女子们说说笑笑。我还来不及解味她们对话的含义,为首的孟贵妃先看见了我,原本正对着身侧的戴婕妤高谈阔论——霎时停了手中的宫扇,示意后头的人停下。自己领着几位嫔妃俏生生停在我面前。
我规矩地跪下,面无表情,口气也听不出悲喜情感:“贱奴给诸位娘娘请安。娘娘容安。”
“一月不见,叶姑娘安好啊。”孟贵妃笑着调侃。
“不敢。”
“不敢——”她眯眼,“叶疏浅你可知罪!”
我伏首:“贱奴不知错在哪里,还请娘娘明白示下。”
“呵?不知?我朝规矩,四妃以上均问安称端安而非容安!你目无本宫,以下犯上,该当何罪?!”
我淡淡回应:“贱奴知罪。要杀要剐,悉听娘娘尊便。”
她一听我如此平淡的回应,气得头上新簪的凤绮碧铃针钗都歪斜了一半。戴婕妤更是敲着边鼓道:“娘娘,这丫头是越来越贱了。皇上仁慈,若换作我,当是凌迟处死,挫骨扬灰!以解欺瞒陛下多年,有负圣恩之恨。”孟贵妃咬牙:“令曦妹妹说的是。你这个贱婢!真是不管不得了了?来人!”
“娘娘。”
“把荆条给本宫拿来!”
陶充仪连忙劝道:“娘娘三思,这虽说叶疏浅被贬黜,到底也是皇上赦免的死罪。咱们还是——”
孟贵妃一扬凤首:“我如今代领协理六宫之权。难道还没权利处罚一个不要脸的掖庭贱婢么?来人!给我打!”我被硬生生扳开手臂按压在地,脑袋却是倔强地昂着。任凭一阵又一阵的刺痛落在背脊——又是那样的刺痛。我银牙紧咬,下唇沁出了点点血丝,泛在舌尖有些酸麻又腥重的咸味。
“如今皇后娘娘病卧凤榻,看谁还保得了你!”
脑袋眩晕不已,喉头全是苦涩咸腥。不知过了多久,只觉得喉间像是被什么给生生堵住,憋的我呼吸不畅,又发痒发疼得很。不觉剧烈地咳嗽一声,喷涌出一口腥气很重的痰,然后不自知地歪斜倒了下去。
耳边是女声尖利而又娇滴滴的慌乱惊喊:“是血!是血啊!”
劈头就是一盆冰凉带着未融化冰块的冰窖水浇来,强行将我从昏死中拉扯进痛苦的清醒。我睁大了疼痛不已的双眼,连呻吟的气力都无。只能呼哧呼哧如行将就木的病人挣扎着想要攫取一点点新鲜的空气以供呼吸。喉咙沙拉拉响,与脑中的嗡嗡声共鸣,登时不知天地为何物。只觉浑身痛得都要被肢解了。
“怕什么?她皮糙肉厚的,没那么容易死!”孟贵妃嗤笑着提起足履,死命地往我腰板上踩踏来,上下碾着。霎时间,我只觉内脏都要被掏空了。
我大口呕着鲜血,彻彻底底地晕死在地。
“长姐!”一声凄厉的哭号如杜鹃啼血从远处而来,飘摇不定如风雨凄凄中渐次微弱下去的鸡鸣。
夜色渐晚,寒鸦带影。是谁的低泣渐近我身侧,又是谁一双温暖的手颤颤搭在我双肩。
……
我迷迷糊糊睁开眼。红烛轻摇,谁的影子在墙上轻晃。是自己的旧厢房。
苏绫来了。她说疏清叫太医给我止住血,喂了些药,迫于孟贵妃压力,不得不先把我送回来。
“姑姑,我身体还能劳作吗?”
“……姑娘,你还得好好休养几日。”
“我军是不是班师了?”
“是,姑娘你昏睡的时候,宫内都传遍了。快回来了。”
“好,好。”
“你还发热发的厉害。”她忧心道,“现在这个样子你离不得人照顾。可是孟贵妃想要你死,萧修容没办法把你挪回瑶华宫,除非皇后娘娘出面——可是娘娘已经三五日未起身了。”
“娘娘怎么了?”我挣开迷蒙双眼。
“娘娘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