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天已蒙蒙亮,朝霞在天际淡扫一片妃色翡翠。
吴郡中,一个穿着火红色衣衫的娇俏少女拎着一个酒壶,“哐当哐当”在夜幕刚启的青石街道上骑马行走。她并非是远来的旅客,而是刚从江府里出来。她瞪着眼睛盼着天亮,等天果真亮了,她便到马厩牵了一匹马风风火火地出了门,似乎一刻也不愿意再在江府待下去。
来到了一间酒肆,少女大大的眼睛瞬时一亮,抬手笃笃敲门。
敲了好一阵儿才有人模模糊糊地应声,打开一道门缝,露出一双精明的眼睛来。一见少女身上衣着华贵,纵然再不情不愿也要开门,笑迎着少女进去。
这个少女便是江二小姐江姗。她拎着泡着泥土的酒壶道,“你闻闻,你这里可有卖这样的酒?”
店小二刚拔酒塞,脸上有异色一闪而过,接着连连摆摆手道,“这是什么酒,味道这样浓烈。”
江姗支颔懒懒道,“我便是不知道才要问你的呀。”
店小二为难道,“姑娘若是专为问酒的,小店可不招待。”
江姗无奈从袋中掏出一定金子,俏眼一挑道,“那这样呢?”她直起了身子装出一副可怜楚楚的样子道,“小二哥,实不相瞒。这酒是被我洒了的,我夫君就爱喝这种酒,我现在打翻了它真不知道去哪里再找一壶……”
店小二眼神迟疑。
江姗再接再厉掩面哭道,“若是被他发现我打翻了他的酒壶,我非要被他一直休书休了不可。被人休退我无颜回娘家,那只能……那只能……”她越说越伤心,连肩都不住地颤抖了起来。
店小二终于于心不忍道,“这酒叫‘千年醉’,唯有郡南十里桥边的花家酒肆才有。”
江姗止住哭,抬起头的时候妆容未花,眼里竟连一滴眼泪也没有。
“谢啦。”她转身就走。
店小二才知道上了她的当,但还是忍不住追去说,“姑娘,你去花家酒肆务必小心呐,从那里出来的人个个都像中了邪似地,姑娘你还是不要去了!”
但江姗哪里能听他的。她便是要一路朝着酒这条线索追过去,一直到找到那个术士为止。跨上了马背,一道风过,江姗忍不住回头望了一眼江府方向。
经过她的提点,白烨应该已然对姐姐讲明心意了吧。她们此时此刻在干嘛?是在把酒言欢,是在谈论古今,还是在商讨生意?
无论如何,江姗觉得自己做了该做的,于心无愧。
她勒紧了缰绳,缰绳狠狠地嵌入她的肌肤里,甚至要勒出一条於痕,但江姗浑然不觉,因为她的心更痛、更酸、更闷。
“驾!”江姗娇呵一声,声音格外嘹亮,她仿佛要将满肚子的不舍不愿都发泄出来。
店小二追出来忙冲着她的背影跺脚喊,“姑娘,花家酒肆在南边,你跑错方向啦!”
江府门前。
秋风萧瑟。
残风卷起枯叶,灰尘蒙面。
一个女子穿着单薄的白衣,垂着头,披头散发地跪在江府大门前。许久,她一动不动,风偶而撩起她的衣袖和头发,露出一条血淋淋的手臂和一张已经毁了的脸。那几乎已经不是人的脸了,鼻梁骨歪斜,嘴唇一边扯裂,眼珠子掉出来一只,另外一只已经不见。耳朵不知道被什么东西咬去了半截。手指骨白森森地露在外面,空荡荡的衣襟内不知道还剩下多少残躯。
没有人敢靠近她,因为有小厮曾发誓说,他一靠近这个东西,就会听见一阵尖锐的、凄厉的笑声,似乎不是一个女人,而是一个老叟发出的。
江虞和白烨在众人的注视中走到了门口。
白烨甫一见到那东西便大吃一惊,拦住江虞道,“不可上前!”
江虞面上也闪过一丝惊异之色,见白烨如此惊慌,遂问,“你看出了什么?”
白烨扫视四周,江府上上下下的眼睛几乎都聚集到了这里,天又很快会亮,很快江府门前会有更多双眼睛。她低声对着江虞耳语几句,江虞复问道,“你真的要如此做?”
“嗯。”白烨坚定点头,“你信我。”
江虞目光凝注那白衣女子,最后拂袖转身道,“好,我信你。”她竟似真的再也不管此事了一般转回了江府堂屋。甫一坐下便吩咐紧随而来的管家道,“等白姑娘进来后,关闭江府大门,对外传江府有人染疾恕不见外客。府内若是有人敢将今日之事传出去一个字,别怪我不客气。”
白烨站在那白衣女子面前,压低声音道,“我知道是你,若是安分一些或许我可以想办法解救你出来。”
白衣女子依旧毫无生机。
白烨蹲在她的面前,不顾众人眼神安然地将她背在了身上。女子身上的血水流了出来,染红了白烨的衣裳,发出一股恶臭。白烨走到哪里,江府的人就退到了哪里,谁也不敢接近她们,但谁也忍不住好奇打量她们。
白烨一路走到了江虞坐的堂屋内,遥遥见江虞端坐在主位上,居高临下地睨着自己。白烨将人平放在地上早已经准备好的白布之上。江虞屏退屋内所有的人,又让他们带上了大门,点上灯盏。
堂屋里只有昏黄的光。两个女子,和一具死尸。
“侍衣从小和我们一起长大,她落到如斯田地,你认为内有乾坤?”江虞起身走了下来,负手在后,始终不忍再看侍衣的尸身。
她赶她出江府,想不到她竟会落得如此悲凉下场。瞧尸体的形态,侍衣死之前没少遭受虐待。是什么人心肠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