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说着令人丧气的话,冯诞的神情却是极为温柔的。在他的内心深处,将自己定义为一个情痴,不仅不以为耻反以为荣。倏尔,他反问道:“陛下已经问过臣,那么臣也想听听陛下的答案。”
拓跋宏惊讶地抬眸,莫名的情绪在暗涌。一时之间,他的眼睛升起无尽的悲哀,如绵绵细雨涨满秋池。
见拓跋宏长久地沉默,冯诞才察觉到自己方才的失言,他忙解释道:“是臣考虑的不周全,陛下贵为一国之君理应为江山为重。”
拓跋宏露出一丝若有若无的苦笑,道:“思政何必自责。你想听听朕的回答,朕说就是。这件事其实根本不该加上如果这一前提,因为笑书所面对的一切朕都曾遇到过,而朕的所作所为并不比笑书的好多少。其实朕真的很羡慕你们,可以随心所欲地做出由衷的选择。世人都以为身居高位,无所不能,而实际上,站得越高,一举一动都会被世人盯着,束手束脚,不得安宁。正如笑书的事情,圣旨虽是朕亲手写下的,可没有一个字出自朕的本心。”
常笑书将被处于极刑的消息迅速传遍了平城。客栈鱼龙混杂,往来众多,消息走通的更是快,很快,常翩翩等人也得到了消息。常翩翩哭了半宿不肯出门,谢斐然就安慰了她半宿。
这几天谢斐然真是身心俱疲,不仅要费尽口舌的宽慰常翩翩,还有拼尽力气安抚窈娘。常翩翩嚎啕大哭他反而不担心,窈娘这几日的模样让他心中隐隐有种不祥的预感。
常翩翩突然开了窍,揉了揉肿的像核桃似的眼睛,抽抽搭搭道:“糟了!这几天我都把嫂子给忘了!这几天最伤心的人应该是她,我怎么能光顾着自己伤心呢!”
二话不说,推开谢斐然就去隔壁房间找窈娘。房间里乱七八糟的,衣服首饰满地狼藉,被子也没叠。窈娘是多么爱干净的人啊。平时光洗脸换水也要换三四遍的人,今日怎么会这么邋遢?
常翩翩顿时慌了神,闯出房间,发了疯似的大喊:“窈娘——你在哪儿?”说着眼泪又要落下来。
送菜的小二看到她这幅模样。乐了,大步上前道:“妹子,你是不是在找你屋里的那位娘子?”
常翩翩拽住他的袖子,尖声道:“快说!我嫂子在哪里!”
情急之下,她的力气大得惊人,小二直接被提了起来,手中的托盘儿一松,摔在地上,摔了个稀巴烂。
“在、在后院的厨房里。”小二吓得差点把舌头咬了。
常翩翩更急了。这几日,生怕有什么消息传到窈娘的耳朵里。她都把外部的胡言乱语与窈娘隔离开。这样走进市井中,胡言乱语传入耳中,刚刚受了惊吓的窈娘怎能接受大哥即将奔赴刑场的消息?
窈娘在厨房里炖着东西,还占着好几个锅或煮或炸。不出一会儿,从锅里飘出来一阵诱人的香味。厨房里的婆子姑娘们都凑近过来。如想偷腥的野猫似的贪婪地嗅着。
“夫人,你锅里在煮什么吗?这么香。”头发花白的老婆子刚打开锅的一角,却被窈娘按了回去。
“等汤熬好了再打开,不然会损失了汤的香味。”窈娘解释道。
“你这个汤是什么名堂?不如教给我老婆子呗,我也出来摆个摊卖,肯定能赚钱!”老婆子谄媚地笑着,“我活了大半辈子。做了几十年的厨娘,吃过不少好东西,宫里头的珍奇佳肴也尝过一些,从来没闻过这么香的味儿。这可把老婆子我肚子里的馋虫都勾出来喽!”
窈娘轻轻笑了笑,没有说话,挪到一边切起了菜。老婆子见人家不搭理自己。也不再自讨没趣,便于旁边的姑娘们讨论起这几天平城发生的大事。
“你们听说了吗?明天可有戏看了,那个叛国贼常笑书将在飘樱巷行刑啊,离这儿不到半个时辰的路程。”
窈娘的切菜的手猛地顿了一下,又以更快的速度切了起来。
“行刑?行什么刑?”年幼的姑娘反问道。
老婆子满是皱纹的脸舒展开来。笑道:“车裂啊,就是五马分尸。太皇太后的情人李弈就是这么死的。这个车裂,可比砍头好看多了。”
窈娘切菜的声音愈加急促了,如砸在瓦片上叮叮当当的冰雹,仿佛下一刻就要砸透屋顶,落到头上来。
老婆子边说话边用奇怪的眼神打量着窈娘:“砍头就是一刀子,有什么意思?辛辛苦苦了挤到最前面,连脚都没站稳就结束了。五马分尸多好,把双手双脚还有头用绳子绑着,另一头系在马身上,再把五匹马往五个不同的方向赶。只听,‘梆’这么一下子,好好一个人就变成了五块了。”
那个忻娘哪听过这么血淋淋的故事,像上次亲眼看到被踩扁的老鼠横尸在脚下时那样,她尖叫了一声。
窈娘的刀猛地剁进了菜板上,吓了老婆子一愣。她费了许久的功夫才把菜刀拔出来,继续切起菜来,不慎却切到了手,一小块肉连着皮粘在了青青的芹菜上。她面不改色地将血肉拾出来,扔在地上,继续切着。
“怎么,明天一起去看看吗?错了这个村可就没这个店了,兴许以后你想看都看不到哩!”老婆子拍了拍胸口平复了下心情,继续逗弄着这个过分年轻的忻娘。
忻娘摇了摇头,道:“我才不敢了,上次我看见个死老鼠都吓得病了一场。看死人,我不敢。”
“胆许!”老婆子鄙夷地看了她一眼,回头冲窈娘问道,“夫人——明天你去不?要不要老婆子给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