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诞又试着移动他,血还是不断地流出来。祝羿咬紧牙关,浑身发抖,颤颤巍巍地开口道:“思政,你听我说,今天你带不走我。只要我动一下,我就会死的。”
“不,祝羿,你不会死的!”常笑书在地上挣扎着要站起来。
“放弃我吧,你们快走,不用管我。”祝羿笑着看他们,满脸的伤疤这么看起来也不那么可怕了,“我这个将死之人怎么能挡着你们活人的生路。我家里的人在我年幼时就死光了,好不容易喜欢个女孩儿也早亡,现在我死了,终于一家团聚,这是大喜事,你们不要为我哭。”
这句劝慰有什么用呢,冯诞想着往日朝夕相处的日子,不禁泪如雨下。
“真的,这没什么好悲伤的,人都要死的,只是时辰和死法不同而已。虽然我说的话有些晦气,但我还是要说。总有一天,我们还是会在下面见面的,眼下不过要分开一段日子,没什么好难过的。”
常笑书还没站稳又狠狠跌倒,滚滚热泪也落下来,“思政,我们一定要救他!”
“我从前最后的愿望就是和柳霜葬在一起,看样子也没机会了。思政,你把我的剑带到她的坟前,就当是把我们合葬在一起吧……”提起柳霜的名字,祝羿脸上又露出了幸福的笑容,想着马上要与她见面,死亡突然变得甜蜜而美好。
冯诞泪水无声地滑落,他一步一步拿起角落里躺着的宝剑。他认得它,这是他请人打造送给祝羿的,现在祝羿又送回来,没想到是在这种时刻。
冯诞拔出刀剑,刀光剑影落入他的眼中,刺得他睁不开眼睛。刀光飞起。直直插入祝羿的胸膛,钉入木桩中。
“不!”常笑书痛呼,这一刀仿佛插进他的心里。
这一剑没入祝羿的血肉。血顺着刀剑而下,正如冯诞眼中的泪水。
“我先死了。五十年后见。”他听见身体里所有的血液正在急速喷溅,“不,还是一百年后再见吧。”
冯诞咬牙大吼一声,剑身又深入几寸。他曾赠祝羿宝剑送他似锦前程,今日他还祝羿一剑送他最后一程。
祝羿的手重重落下,直至不再抬起。
大火烛天,火舌舔舐着本来就漆黑一片的牢房。滚滚浓烟从里面不断冒出,呛得那些救火的狱卒眼泪鼻涕一起落下。
荻月被冯诞打晕后,不省人事一下午,在睁眼时已过了午时。
“贵人呢?你们谁见了贵人?”
一醒来。她便开始在灵泉殿四处寻找冯润的踪迹。那日被她掴过一巴掌的云翘见她就躲,荻月完全不理会她的心情,将她逼至墙角,吼道:“贵人去哪儿了?”
云翘害怕再被她打,头别过去离得远远的。颤声道:“贵人拿了一大盒吃的出去了,她没说她去哪儿了。”
闻声,荻月顿时面白如纸。她还是去了,明知前方是万丈深渊,她还是去了!
在太皇太后身边伺候了一阵子。冯润对她的作息习惯了如指掌。她趁着太皇太后小憩的空子,来到关押拓跋宏的暗室前。
“经过昨夜一探,太皇太后不仅不会加强警卫,反而会放松戒备,就等着请君入瓮。宫中皇上的亲信都被她控制住,现在她想把剩下的人也连根拔起。她早就想抓住我们的探子,现在你想见皇上简直是易如反掌。”
就像冯诞所说的一样,这里万籁俱寂,飞鸟不鸣,连个侍卫的影子也见不到。冯润一步一步走上台阶,毫不犹豫地推开门。
光线像水滴进墨一般的黑暗中,慢慢渗透、沉淀,最后流淌在拓跋宏身上。一瞬间,他下意识地抬手遮挡这片阳光。
“阿润?”他的怀疑他的眼睛会说谎,冯润的眼中却先流下了眼泪。
“你怎么会在这里?朕不是说过,无论任何时候决不让你牵扯进来,为何你还……”拓跋宏的声音有几分激动,忍不住咳嗽了几声,冯润上前将手搭在他的额头——他的额头滚烫,他在生病,他在发热,即使他贵为九五之尊,没有她的吩咐,竟没有一个太医敢冒死前来为他医治。
“陛下,无论你身处何处,我都会为你而来。”冯润脱口而出,目光柔柔。
拓跋宏将她拉进怀中,装作漫不经心地瞥向高处的一个小窗。那一头会是谁呢?是谁在窥视者他们的一举一动。他紧紧握住她的纤纤小手,飞快地在她掌中写下一个字。
倏尔,拓跋宏起身在她含泪的眼睑上印上一吻,道:“朕明白你的情意,阿润,你也要为我珍重。”
冯润的眼泪还是肆意流淌。她觉得她重生的意义就为了这一刻,就算再为他死一次,她也心甘情愿。
小窗口悄悄被合上,那一头的罗兰璧倚着墙留下了一行眼泪。这就是冯润,是皇上喜欢的冯润,她与自己从未走过同一条路。她为太皇太后监视他的一言一行,冯润为他甘闯天罗地网,所以冯润在他怀中哭,而她却只能在暗处独自流泪。
冯润刚出暗室,就发现门外已经站满手握重兵的羽林军,剑尖直指向她。她面不改色地从台阶上走下来,脚步也不曾凌乱。上一世曾死在她手上一次,那她就不怕再死第二次。
“润儿,你也把我的话当做耳旁风吗?”
冯诞正欲求情,却被赶来的冯漪抢先一步挡在太皇太后与冯润之下,叩首道:“姑姑,您别怪罪我姐姐,作为皇上的妻子,担忧皇上是人之常情的,请法外开恩。”
冯润万万没想到冯漪还会为她求情,本来笔直的身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