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了这话,傅春儿便心道:“来了!”
其实,傅老太太看起来还是相当疼爱傅阳的,然而适才在傅阳的事情上,老太太嘴上说得厉害,但是神情上却一点也不紧张。因此傅春儿隐隐觉得老太太应该是早已知道傅小四的话完全不可靠,只是借了傅小四的口来吓唬吓唬傅老实夫妇而已。
如此,傅老太太现在提出的,应该才是她此行的真实目的了。先是让傅老实自己先说出家中开了铺子,再顺理成章地开口,提出让傅小四到铺子里来。这时候傅老实与杨氏两人,早已被先前那个上门小女婿的消息震得七荤八素的,哪里还有心思细想这件事情。
傅老实当即就说:“也好,小四年岁也长了,若是娘愿意放他在城里,我做哥哥的,自然是要照应的……”
杨氏的脑筋要快一些,马上接口,“只是老实那间铺子小,在里面做事也辛苦一些,不知道四弟愿不愿意在老实那里屈就?”
果然,傅小四听见“辛苦”二字,眉头就有点皱起来,将手中的碗朝前一推,说:“娘!”
傅老太太叹了一口气,说:“老实,你四弟从小瘦弱,农活是干不了了的,可是你让他给你跑个腿,打个下手,招呼招呼客人,总是没得错的。再说了,”她说着看了看杨氏,“你这个做嫂子的,也稍微为小叔的亲事留点心。乡下地方小,适龄的闺女也少。村里像小四这个年纪的伢儿,大多都成家了。可就是他,一直到现在都没着落。”
杨氏只好点头应了,答应替傅小四留心着。
“眼看过不了几日就是中秋,我明日先带小四回老家,帮他收拾收拾,过完节,就让他到你铺子来帮忙。”傅老太太带着一种“这事儿就这么定了”的神情,不徐不疾地说着。“本来中秋节,一家人还想聚在江都团圆一下,可是淑卿你的身子不宜走动,老实在铺子里也怕是走不开,所以还是算了吧!等过年的时候再好好聚聚。”傅老太太既这么说,傅老实与杨氏便都答应了。
这一顿饭总算吃完,傅春儿默默地将所有人的碗筷都收拾到灶下去清洗。傅老太太在堂屋里望着她,忍不住对杨氏又嘀咕了一句,说:“这丫头其实还算伶俐,也知冷热,不送她去个大户人家实在可惜了——”
杨氏听了实在是无语,不过好在老太太又补了句人话,“留在家里还能有个七八年,让她好好侍奉你们两口子,也不错。”
晚间,傅老实与杨氏两个安排老太太住在上房,杨氏与孩子们在厢房里挤着,而傅老实自己与傅小四一道,在堂屋打地铺。傅春儿抱了一副铺盖到堂屋去,转身出门的时候,就听见傅小四对傅老实说:“哥,我已经算是到你铺子里做工,哥你先支给我几百钱,让我添身像样的衣裳吧!”
傅春儿将这话与杨氏一说,杨氏立刻就皱紧了眉头,说:“上一回也是这样,结果钱讨走了,人就不来了。眼下是八月头,四弟说是过了中秋才过来上工,无论人过不过来,这半个月的月钱是白送过去了。唉,算了,就当孝敬老爷子老太太吧!”只是这孝敬也孝敬得太憋屈,杨氏忍住了没有抱怨出声。
“不会吧!”傅春儿往床上一坐,心里倒生出些希望来。她可不希望铺子里多这么个碍手碍脚的人,那傅老太太话里话外,都在说傅小四重活不能干,轻活也未必干得好。要是真的到了铺子里,还不知道会添多少麻烦。如果真是给点银钱就能打发走,在她看来倒未必是什么坏事。
过了一会儿,傅阳也无精打采地进来,看来今天晚间这么一番热闹,对他的打击也不小。
“阳儿,”杨氏带了几分教训的口吻,对傅阳说,“你今日做错了什么?”
傅阳站在厢房正中,脚尖一直在地上磨着,过了好久,才不情不愿地说了一句:“今日不该自作聪明,想对奶奶与叔叔有所隐瞒。”
杨氏长叹了一口气,说:“爹和娘教了你那么久,要堂堂正正做个正直的人,你若一再这么自以为是下去,总有一天会吃大亏的。”她看了看傅阳沮丧的神情,又对他说,“如果你对奶奶叔叔隐瞒在先,那就是你有错在先,那么无论后面发生什么,你便始终都沾了个’错’字。”
“阳儿,日后切记这一点,立身正乃是最重要的,立身不正,最终吃亏的,还是自己啊!”杨氏语重心长地说了一番。傅阳微红着脸,点头表示受教了。
傅春儿低声嘟哝了一句:“立身正,也不见得就不吃亏了啊!没准儿净吃哑巴亏来着。”她见杨氏的眼光向她看过来,连忙问:“哥哥,你那日说,到底想去什么铺子学徒来着,你看,今日就有人编排你去戴家的话,你若再不把心思说出来,爹娘和妹妹,怎么帮你?”
杨氏就把眼光转过来:“阳儿,你有想去的铺子?”
傅阳“唔”了一声,半晌才道:“娘,我想去寻个药铺学徒!”
“你想去大德生堂?”杨氏与傅春儿异口同声地说。
傅阳脸上红了红,低声说:“我很是羡慕,小七爷那样,一面那般读书用功,一面又知道好多药性食性。”傅春儿听他这样说,就知道定是那日送鸭汤过去,纪燮提起汤中的老姜与杨氏所服之药冲撞一事。只怕那时候,哥哥就已经动了心思,想去药铺学徒了吧!
杨氏皱了皱眉,说:“大德生堂做生意大半不为赚钱的,因此在那里学徒,银钱上确实不会有在’戴凤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