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日,黄忠留我与孔明用食、过夜,好明日一同离去。对此,黄府的老管家颇为感慨,上菜之时,眼眶微为湿润,声音低沉,道,这还是这么多年来第一次在府中看到有这么多人。
初听闻,我难免有些惊讶,不解为何只是多了我和孔明就是人多。可是,细细想来,对于人丁稀落的黄府来说,这的确是难得的热闹时刻。
随即,我温婉一笑,心中会意,却不过多的询问什么。黄忠的家世,我还是了解一些的,那样的悲痛往事,作为外人的我,委实没有立场也没有资格逼他提及。
然而,我未曾想到,老管家会突然说了句,诸葛夫人,你的双眸生得和我家公子真像。
这话一说完,黄忠就是不悦地轻咳了声,示意老管家他多言了。老管家反应,对着我歉然施礼,匆忙致歉,老奴人老多言,说了些不该说的话,还请诸葛夫人见谅。
我摇摇头,无碍地笑,未生责怪。心想,老人家嘛,难免唠叨些,有的话,说出来纯粹是倾诉而非它意,而那个黄公子生前必定是极为讨人喜爱的吧,不然,怎么会让一个下人这般深刻地记住他的容貌呢?
说及容貌,我曾说过我虽是生得不美,但五官还算是精致,双眸似杏又似丹凤,既有杏眼的俏丽又有丹凤眼的清秀,中和了娘亲和老爹的特质。若是这样一双眸子生在其他女子面上,势必可以增色不少,可惜,生在我面上,却是不算出色。
微微叹气,我敛笑低眸,默然地用食。
适时,更令我惊讶的事随之发生,只见,黄忠骤然起身对着孔明屈身,规矩行礼,恳切地道:“忠有一不情之请,不知军师可能应允?”
这时,一直默然,好似诸事与他无关的孔明才浅笑抬眸,看了看黄忠又看了看我,笑言:“老将军应当知晓,拙荆非是一般女子,因而,老将军的不情之请当直接问她才是,亮不能做主。”
我旁听,自是不解他们二人所表之意。想不通黄忠的不情之请能与我这么个妇人有何关联?
接着,我就听黄忠缓缓说道,带着小心翼翼,带着期盼,“诸葛夫人乃黄氏女,与忠许是同族,再者,诸葛夫人生得与我儿有几分相似,如此恰巧,让忠想收夫人为义女,以解多年来的丧子之痛,不知夫人可能应允?”
义女?我猛然转眸望向黄忠,满是吃惊。
“这……”虽说我一直十分敬慕三国史上的所有英雄,也很期盼能和他们相熟识,但是,至此,我与黄忠才相见不过几个时辰,连认识都不算,就做他的义女委实莫名其妙。可是,看着黄忠此时慈爱的神情,眉宇间溢满期待,回味着他先前的语气,又实在不忍心拒绝。
这一瞬,我想起了老爹,想起了以往和老爹一起的时光。老爹那么疼我,我无法想象若是有一日我突然如黄忠独子一样逝世,他会怎样?不过,我能够想象,若是不弃离开我,我会是怎样的崩溃和痛苦。
有些情感终究只有到了身临其境才能体会。
复又望向黄忠,我仔细地打量起他来,察觉到他眼角的细纹,面上点点的斑迹,发间丛生的银发,忽然就觉得不论他有多么的老当益壮,他到底还是老了,是个老人家,会有寻常老人的期许和愿望。
如此,我怎么能拒绝?
起身,对着黄忠行拜礼,我低低地唤了声,“义父。”我唤他“义父”而不是“爹”、“干爹”之类,是因为,到底不是真的父女,所以无论怎么样“爹”这个称呼我都不会唤老爹除外的任何人,至于“干爹”,由于对未来社会某些人事的不好映像,我实在喜欢不起这个称呼来,因而,也只能至于考量之外。
“诶。”他应声,双手微颤地将我扶起,眸中泛起了几许泪光。
随后,作为义女的我,听黄忠说起了他的过往。黄忠言,他年少时娶了位好女子,生得俏丽,为妻极贤,与他倒是应了那句诗,“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后来,二人诞下一子,取名黄叙。而黄叙得了他母亲的遗传,自小俊俏讨喜。原本,这样的生活该是极为佳好的,可是,多年前的一场变故,其子染疾病逝,其妻无法接受郁郁而终,彻底毁了这个美满的家庭,也让他成为了注定孤独终老的人。
至今,很多年过去,偶尔想起他都会悲从心来,怎么也无法忘怀。
说完此些,黄忠已是大醉,双拳捶桌,大喊:“我舍不得离开啊,这府邸里还遗留他们着他们母子的气息……”
我伸出去欲要搀扶他起身的双手因此话顿了顿,转变为轻抚,抚着他的背脊,带着宽慰,“义父,人总要学着遗忘,不论是悲苦还是欢愉。”悲苦不忘,怎能欢愉?而欢愉,若是不能长久又何必铭记?只有将两者全都忘记,才能过好往后的每一日。
“遗忘?是了,遗忘……”伴随着“嗵”的一声,黄忠终是醉倒,睡死过去。
望着他,我突然就不知晓该做什么了,脑海中只余一个想法,那就是,我想回家,我想见见老爹和娘亲;我想去接回不弃,绝不再错过她成长的任何时光。
最终还是孔明唤我,唤回我的思绪,帮着我将黄忠扶回居室。
黄忠随我们离去,将府邸和田产全都交予了老管家,而后,孤身一人入刘营。离去前,老管家唤我姑娘,托我好生照顾黄忠,言,此今,我就是黄忠在世上唯一的亲人了。听罢,我摇首一笑,告知老管家,自此以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