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他到了济度府上,博果尔发现跟自己设想的一群宗亲凑在一块喝酒聊天吹牛打屁不一样,一向交友甚广的济度这次谁都没叫,单单设席款待他一个。
席间济度也没怎么说话,给他添了几次菜,自己闷闷一个人喝酒。
博果尔对他在发愁什么心知肚明,从侍女手中取过酒壶来亲自给他满上:“老亲王的病还是不理想?”
济度的阿玛郑亲王缠绵病榻也快一年了,眼看着就要不行了,福临才赶忙下旨把他从前线召回来的。
济度捏着酒盅按在唇边半晌没出声,好一会儿后才用力把酒水泼进嘴里,喟叹道:“先前在福建时,谁见了我都是报喜不报忧,我是回来后才知道阿玛已经病成这样了,可恨一直被瞒在谷里。”老父亲在病榻上躺了一年了,他是人临到走了才被获准回来,心里自然不好受。
博果尔没说什么,继续给他倒酒,听到济度道:“阿玛年岁大了,太医院那群人,向来都是不求有功但求无过,不敢开药,只是拿参汤吊着命罢了。”
如果他没有记错的话,郑亲王还有将将三个月活头,博果尔道:“我府上有一位黄大夫,曾学于西昌老人,医术了得,你要是信得过我的话,我这就着人把他请过来。”
寿数如此,天命难违,济度心中有数,知道博果尔这样说其实是为他求个心安,不忍驳他的好意,点头道:“那就麻烦你了。”
博果尔当即让跟着自己的伴读回府叫人,两人又添了一盏酒,济度强笑道:“瞧我,都忘了贺你马上就能迎娶福晋了,先成家再立业,可千万别让哥哥们失望。”
郑亲王一系跟娜木钟一直走得近,济度权把博果尔当弟弟看,见他闻言并无喜色,只是带着几分嘲讽笑道:“一个侧福晋罢了,也不值什么。”
济度不知中间的几经波折,一时抛开自己的思虑,打起精神问他道:“我单听皇上指了人去你家,不知是哪家姑娘?”
“内大臣鄂硕的长女,是今年适龄的秀女。”博果尔说完顿了顿,叹息道,“我额娘不大乐意这门亲事呢。”
娜木钟能乐意就怪了,满京城长眼的人都知道这时候皇帝指个侧福晋过去就是为了打消博果尔进议政会的念头的,这是拿前途换来的媳妇。
济度劝他道:“内大臣的女儿当侧福晋,也不算低了。你年纪毕竟轻些,压不住人,再等上两年,那时就是皇上想压你,我们这些人也在朝中站着呢,由不得他。”
这句话济度说起来带有十足的底气,现在还是清朝初期,皇权并不稳固,军权还在八旗旗主手中捏着,没能完全收上来。他们这些亲王郡王的扎成堆,别说福临了,就是孝庄也不敢小觑。
博果尔心头一凛,放下酒杯道:“进议政会虽然是大事,但是也急不得,皇兄就我这么一个弟弟,难道还能亏了我不成?不过是想多磨砺我几年罢了。”
他可不能让济度再做傻事了,这位兄长就是太高傲了,济度连福临的面子都敢不给,他看不上这么一个弱鸡一样的皇帝,很惹得福临恼怒。
济度在所有宗亲中威望非常高,血脉也近,加上本身才干出众,衬得同龄人都失了色彩。上辈子董鄂妃去后,福临闹着要出家的传闻流出来,他的几个儿子年纪太轻,当时朝中隐隐就有满臣指出可拥立济度继承皇位,这种传位方式在他们还在草原上时又不少见。
这种说法出现是在九月底,十一月时济度就在回京途中染了时疫骤病而亡,快得让所有人都措手不及,甚至连棺材都没有抬进京城,直接就地草草火化了,跟着去的人也都以“照顾不力”的罪名殉葬了。
博果尔那时飘在紫荆城看福临的好戏呢,并没有看到济度生前发生了什么,他至今仍然怀疑济度的死因有蹊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