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小幺毫不见惊讶,然柳慕云却眉头皱了起来。
“老爷,这……”她心头一急。
然老夫人却也是老神在在,似乎早已料定。
“我说结不了,就是结不了。”商老爷看了看老夫人,“你去备些礼,回了定国公,就说我这糟老头子攀不上他高府大门。”
老夫人应允了。
他又盯了那名帖半晌,挥挥手,“你们先下去,我与玲珑说说话。”
老夫人依言,刚要退下,又听他道:“着人把程家的帖子拿来我瞧瞧。”
老夫人身子一僵,点点头,退了下。
原来他已知晓了。
待人都走光后,阮小幺才问道:“外祖父,为何要拒了定国公府的名帖?”
老爷子看了她半晌,用粗粝的手抚了抚她的头顶心,道:“怎么,玲珑不愿意了?”
“并不是……”她拈起那名帖,摊开看了两眼,道;“只是那宣公子我是见过的,为人看着倒是不错。”
商老爷并未说话,只是稍稍露出了个笑意。
炭火烧得暖意融融,盖了银镂的罩子,挑眼望去,上头四个寿字连着一处,四角精致外翘的搭扣严丝合缝。里间檀木矮屏风上细细雕着松林卧雪、垂钓江翁,野趣横闲。
屋中适意,屋里的气氛却凝重沉闷。
商老爷闭目靠趟在了软榻上,枯瘦的嘴唇有些轻颤。
“我对不起你娘与你……”他终于将四年来一直闷在心底的话吐了出来。
阮小幺心头一颤,看着他沉痛而懊悔的面容,不知怎的,便忽似背上的沉重去了许多,终能使人吐出一口浊气。
一直以来她厌恶老夫人、厌恶商家逢迎假笑之人,对这人的心思却有些说不清。
他是她的外祖父,平日里对她也甚为宽厚,然而她怎么也想不通。既然如此,那为何商婉华被遣归回家,独自住在冷院,他却放任不管?
说到底。还是商家的颜面重要?
还是因为商婉华到底并非亲生,总是差了那么一筹?
不大一会,下人将程家的名帖也取了来。
商老爷稳了稳心神,这才又道:“宣家小子见过你几面,求亲尚说得过去;那程家又怎样说法?”
阮小幺装傻充愣。
“玲珑。”商老爷一声提醒。
她低了脑袋,防不住外祖父将名帖搁到了她眼前,只得抬头道:“孙女儿也不知晓……”
商老爷何等精明之人,只“嗯”了一声,不说话。
阮小幺无法,只好将先前在扬州之事简单与他说了说。
“孙女儿不在闺中安分呆着。已是失礼;若更被人知晓还胡乱在外见了外姓男子,那可就真要嫁不出去了……“她撒娇道。
“罢了,我明了了,”商老爷拍拍她的手,点点头。“这倒是一段缘分。那程家是皇商,家大业大,纵比起我们家,也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他的意思,阮小幺明白的很,只道:“玲珑不愿嫁,只愿陪在外祖父身边。”
商老爷似乎有些困倦。阖目靠躺,片刻后开口道:“玲珑,你可是真不愿嫁?若是不愿,咱们便回了程家。但往后……”
往后再想找这样好的,可不一定了。
她点点头,仍是道:“孙女儿不愿。”
老爷子竟未问缘由。只缓缓点头,表示明了。
从屋里出来后,阮小幺还困惑不已。这老爷子今日的一言一行怎么看怎么怪。先不说直截了当就回了定国公府,纵便是她不愿嫁程家,难道就这么一句话搞定了?
她都已做好了抵死相争的准备。此时就如一记老拳打在了棉花上,使不着着力点。
摇摇头,无奈往回走。
柳慕云并未走远,只在一边游廊中踱步等候,见她出来,忙招手让她过了去。
“如何?”她带着笑问道。
阮小幺顿了又顿,半晌,道:“我回了。”
柳慕云的笑僵了僵,又问了一句,“回了甚?”
“回了与程家的亲事。”她小声道。
这回她的云姨姨彻底不笑了,面色沉了下来,看了她半晌,张着嘴,开开合合。
许久,才听她压着怒火的声儿道:“你说甚?回了这门亲事!?”
院内有人,不好发作,她只牵着阮小幺一路穿廊过院,冷着面色拐到了自个儿那院。
所幸离的不远,后头又有丫鬟托着,否则她这么个走法,踉踉跄跄,不知要摔多少个跟头。
阮小幺一路都结结巴巴叫着:“云姨姨、慢点……别摔着了……”
到了屋,柳慕云便命人关了门,劈头盖脸一顿骂,“你竟然回了程家的亲事!?你明不明白这门亲是天赐良机!?你……你究竟是怎么想的?莫不是还想着有更好的!”
“云姨姨,你别气、别气……”阮小幺忙给她倒茶,安抚道:“我知晓程家的好,只是……”
说到此处,自个儿也吃了个噎。只是什么?
她还真不太能想得出回绝的正当理由。
然而柳慕云见她如此沉默神情,却更是来气,满是恨铁不成钢之意,“你真的不知这几日来提亲的都是些何人么?不是病就是贫!你是堂堂朝廷尚书嫡女,真甘愿嫁给那些个小门小户,整日里柴米油盐、节衣缩食!?若你娘地下有知,她会怎想?”
她说着说着,心里又是酸又是苦,捂着唇,眼泪涌了出来。
华娘已经够苦的了,临死还不得善终;如今只留了玲珑孑然一身,在家中也受尽了冷眼,本想着即便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