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怎么来了?
龚青岚怔愣了一瞬,回过神来。看着他沉静如水的目光,无波无澜。斟酌着言辞:“你、你怎么来了?”那份底气不足的语气,隐含着小心翼翼的试探。
齐景枫神色淡淡,幽深如海的眸子凝视着她。看着她不自然垂落的左手,眼底掀起了墨色汹涌的浪潮,收紧了拳头,极力的克制着心底翻涌的情绪。
半晌,抬手拿出一张宣纸。
龚青岚心中慌乱不安,在他的注视下,仿佛她所有潜藏的小心思无所遁形。当看到他手中的药方时,舒了口气。
可下一刻,脸上的笑容霎时僵滞住。
齐景枫抬脚,朝药房内走去。
“景枫!”龚青岚失声喊道,同时上前一步,挡住了他去药房的脚步。想到桌子上有一碗血,整个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几乎要蹦出心口。
齐景枫脚步停顿,讳莫如深的看着她。嘴角微掀,淡淡的笑道:“怎么了?”目光穿透她,要落在药房内。
龚青岚心渐渐的下沉,整个人晃了晃,倒在他的怀中,温软的说道:“药的剂量我都准备好了。赶了一日的路程,有些乏了。我们回去,可好?”目光盈盈,期盼的望着他。
齐景枫见她如此,抱着她的手紧了紧,眸光暗沉。抿着薄唇,静默了片刻,终究是不再坚持,抱着她往外走。
在院门口处,脚步微顿,侧头,别有深意的看了薄黎希一眼。
回到府中,齐景枫见她并没有有话要说,目光沉了沉。
手中执着翻阅一半的书卷,倚在榻上。月白的锦袍柔软的舒展,优雅而闲适。却是半个字也不曾看进去,久等不到她的坦白,身上散发着阵阵冷意。
龚青岚坐在他对面,如坐针毡。见他慢慢变了脸色,心中惊疑不定。紧张的捏着手中的绣帕,轻轻的说道:“我在山脚下遇见了陈夫人,她与陈员外闹了不愉快,她便离家出走。恰好碰上我,便拉着我叙旧。”说罢,偷偷的睨了他一眼,心跳如擂鼓,试探着他是因着她骗他而生气,还是因着最坏的那个想法。
取药……当真只是巧合?
齐景枫抬眸看着她,目光中含着不知名的情绪。
只是他越来越阴沉的脸,彰显着他此刻心情不佳,似乎对她的回答不满……不满?龚青岚心头一跳,干笑道:“不信你可以去询问她。”心中却是百转千回,他若是知晓她取血,断然不可能这般平静,只是薄怒……
齐景枫搭在膝盖上的手,一根一根的收紧,指节骨泛白,似在极力的隐忍着某种要冲破闸口,汹涌奔腾而出的情绪。
忽而嘴角微微上扬,绽放着一抹异常浓烈的笑。“没有其他要与我说的么?”
龚青岚心口一紧,唇瓣翕动,终是什么也没有说。
齐景枫目光骤然冷冽,定定的看了她一眼。那一眼,如针芒扎刺进龚青岚的心口。蕴藏着太多复杂的情绪,清湛透亮,直迫人心神。
“景枫。”龚青岚霍然起身,心慌意乱,张嘴想要解释。
却看着他下榻,一步一步缓缓的靠近,龚青岚紧张的吞咽一口吐沫,收紧了手中的帕子,不断朝后退去。后背抵在墙壁上,退无可退。眼前,他的阴影笼罩着她。一只修长玉白的手袭向她的胸口。
“岚儿,我们成婚一月多,不曾圆房,姑母昨日里督促了我。不如……我们今日圆房。”齐景枫目光温润如水,仿佛之前那冰冷的目光,不过是她的错觉。
手指勾上她的腰帛,轻轻一划,便落在他的手中。
龚青岚被他这句话,震得魂飞魄散,傻傻的怔愣住,忘记了反抗。
就这一愣间,齐景枫提着她的襟口,朝左边一扯,裸露出半边雪白的肌肤与胡乱包扎的左臂,洁白的纱布上,被血色渲染,红的妖艳而刺目。
像是冬日里迎雪绽放的腊梅,带着齐景枫冷得骨头都痛的寒气,蔓延四肢百骸。
齐景枫面无表情的盯着她,下一刻,忽而一拳狠狠的砸在她身后的墙上。如果早知道她会伤害、牺牲自己来救他,他宁可她心中没有他,也好过现在的锥心之痛。
龚青岚被他突然迸发的可怕气场给吓住。
“景枫……”龚青岚害怕了,她害怕看到这样失控的齐景枫。这样的他,很陌生。脸色苍白,伸手拉着他的袖摆,喃喃的解释道:“没事的,其实不痛的。就是一点血而已,你给我补补就好。”所有的伤痛,所有的心酸与狼狈,一句简单而平静的话给带过。
却如一颗石子砸进齐景枫的心湖,掀起了惊天骇浪。攥紧了垂在手侧的手,狠狠闭了闭眼,强行压下心底的狂澜,转身走了出去。
“景枫!”龚青岚陡然提高了声音,颤抖的喊道。看着他的手背滴着血,心里针扎一般的疼痛。突然间,明白了他的心情。
双手捂着脸,缓缓的滑落在地。
不知过了多久,感觉有道视线落在她身上,缓缓的抬着头。望进他幽深的眸子里,呆楞住。
齐景枫看着她满脸泪痕,苍白的脸色几乎透明,皮下的血丝清晰可见,心底仿佛被尖锐的利器划过。
深吸口气,平心静气。托扶她起身,将她牵到软榻,解开她伤口上的纱布拆开,轻轻的将纱布拉开,听到她倒抽凉气,手臂抖了抖。
手上的力道轻到不能再轻,依旧看着左臂发颤,狠了狠心,一鼓作气的拆开。看着里面那道狰狞红肿的伤口,伤口周边发白,皮肉翻卷,已经有长脓的趋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