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三娘并不在这一家铺子中。乘着中间等候的时间,白延曲便将这段时间以来玉霞记的经营状况向甄钰详细汇报了一遍,至于甄克善,他可没有耐心留在这里听隔行如隔山的话。早已溜出去转悠去了。
不多会柳三娘来了,穿着翠色的对襟窄袖褙子,鹅黄镶边绣着细碎花边。下边是白绫襦裙。
进的屋来,柳三娘自自然然的揭下头上戴着的帏帽,向甄钰福身道:“柳三娘见过二姑娘!二姑娘万福!”
柳三娘说着轻轻抬起头来。
只见一双格外清亮如水的眸子对上自己的目光,盈盈眉目令甄钰有一刹那的惊艳。但惊艳是短暂的,随之入眼的,便是柳三娘左边脸颊上一块掌心那么大的乌紫疤痕,这块印子从她眼睛下一直延伸到上嘴唇处。呈椭圆形,几乎占据了一整张脸,活生生将她原本俏丽的容貌打入了最底层。
柳三娘神色恬淡,态度从容,就这么静静的站在甄钰面前。丝毫不觉自惭形秽。甄钰发现她的发髻仍是姑娘样式,笑了笑,不觉顺口笑问:“你就是柳三娘?可曾许了人家?”
柳三娘微微一怔,随即摇摇头,神色平静的说道:“回二姑娘话,民女长得太丑了,不入时人眼,并未许配人家。”
甄钰心里一阵轻叹,忍不住对她大起好感。轻轻叹道:“这世上多的是有眼无珠、贪爱皮囊以貌取人之辈。不识鱼目与珍珠的人,碰上也不会幸福,三娘你值得更好的!”
柳三娘和白延曲相视一眼,二人眼中皆显现出浓浓的惊讶。柳三娘所见过的女子,见了自己这副模样除了嘲笑便是不屑,甚至厌恶。从来没有人像甄钰这么说过,更别提甄钰还是出自名门的大家千金。
“谢二姑娘谬赞!二姑娘此话深合民女心意!不过,”柳三娘笑了笑,瞅了白延曲一眼打趣道:“其实白大哥倒一直不曾看不起民女,民女还以为跟他有缘呢,谁知他竟也娶了亲了,民女已经打算这辈子孤独终老了!”
“三娘,玩笑不要乱开!我一直只把你当兄妹看待!”白延曲急忙表白,讨好的瞧了瞧甄钰的面色。话说,锦心可没少在他面前念叨夫人、二姑娘如何如何,而甄钰对锦心的亲近亲密他也一清二楚,万一甄钰恼怒起来,在锦心面前说上几句,那他可就完蛋了!
“二姑娘莫怪,民女只是开个玩笑!白嫂子那样的好人,与白大哥正是良配,我只有祝福他们,替他们欢喜的!”柳三娘见白延曲急了也忙笑道。
甄钰微微一笑,说道:“三娘你我不了解不敢说,但是白大哥对锦心的心我是信的!”意思就是,柳三娘你便是当真想要插一脚进去,恐怕也没那么容易!
“二姑娘真是个痛快人!”柳三娘听了这话非但没有生气尴尬,反而满脸的欣赏,她恭恭敬敬上前向甄钰福了一福,慨然道:“二姑娘,民女不但貌丑,而且脾气不好,民女是很挑东家的,民女今日终于挑到一个好东家了!二姑娘,只要您不赶民女走,民女愿意倾尽所能一辈子为姑娘效劳”
白延曲心里松了口气,听了柳三娘这话他目光微微一瞟,心头又是一松。柳三娘刺绣的手艺极好,但是脾气也极古怪,也曾有不少大户人家或者有名有号的绣坊求到她头上,她却总是随着自己性子高兴来,这些年没少得罪人,如今她终于肯稳定下来,投靠玉霞记,也算身后有了靠山,白延曲自然也是替她高兴的。
“三娘快快请起!三娘肯留下来我求之不得!三娘放心,玉霞记绝不会亏待了三娘,如果三娘当真终生不嫁,玉霞记也养得起!”甄钰笑着微微向前倾身抬了抬手,单从柳三娘这份自信,甄钰便知她的绣工绝对不差!因为前世她的母亲,也有这么一种骨子里透出来的傲气,这种傲气,她再熟悉不过!
“谢二姑娘!”柳三娘望着她,眸光中水亮点点,第一次露出了发自肺腑的真诚感激。
“对了,不知二姑娘传民女前来,所为何事?”柳三娘随即又问。
甄钰从怀中掏出一块白绸软缎手帕递给柳三娘,微笑道:“你且瞧瞧这块帕子绣工如何?”
“是。二姑娘。”柳三娘笑吟吟的接过手帕,轻轻展开一看,眼睛一亮猛然睁大,脸上露出震惊的表情。她的眉头不觉轻轻凝起。细细的用手触摸一针一针的针法,喃喃道:“力度尚有欠缺,可是这针法。这布局,真是,真是——”她轻轻叹了口气,说道:“我自诩针法天下无双,可见了这副绣品方知天外有天人外有人,不出五年,此女成就必然在我之上!不知此件绣品出自何人之手。二姑娘可否代三娘引见?”
柳三娘望着甄钰的目光充满热切。
一旁的白延曲轻轻瞟了一眼不觉吃了一惊。他眼睛一花,只觉那一方绣帕上绣着的四只虾前后相间、左右相随,触须长脚摆动,似乎要活过来似的,那米粒大小的眼睛黑亮异常。充满神采,直逼眼目。
甄钰轻轻笑了,淡淡说道:“这是前些日子我绣的,不想还能入得了三娘的眼,可见果然是不错的。”可见,果然与娘亲手艺有几分神似了。
甄钰前世娘亲邵心萍虽然一边把她打扮成男孩子来养,但另一边却又无比严厉的教她学刺绣。甄钰原本是不肯学的,但是自从看到母亲为了生计常常熬到半夜刺绣,不用她劝。她一声不响咬着牙学,数年积累下来,居然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