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至美想想此话也有道理,当下放开心怀,和小莫相携回到家中,继续喝酒畅谈。
此后月余,日子平淡无奇。到了八月,便准备秋闱,张至美不敢再和戏子们厮混,老老实实读书备考。有时甚至从户部回家的途中也埋头苦读,非得撞着人了,才反应过来。这天傍晚,他便在街上一头撞上好些搬货的伙计。待扶好帽子向别人道歉时,忽然发现这些人都操西瑶口音,不禁惊讶道:“你们……是从西瑶来的?”
那些人一听他开口,也奇道:“这位老爷也是西瑶人?那可真是他乡遇故知了!我们都是来楚国做生意的。小店刚刚开张。老爷不嫌弃,请进来用茶。”
张至美已经许久没有见过同乡,欣喜若狂,当下就随这人来到店里,又见到其他西瑶来的客商。他们为首的名叫曾万山,自称西瑶南部琼州人世,家族做海上买卖,和婆罗门等国往来甚多。如今早已富甲一方,他是家中次子,不愿和兄长争家产,就出来另辟一片天地,此次来到楚国开设“万山行”,打算先做珠宝生意,之后再看有什么其他财路可供一试。
张至美也将自己的身世告诉了曾万山。对方惊讶不已:“我家虽久居南方,但也知道牟太师为国之柱石,忽然听说他获罪的消息,都十分震惊。不料在他乡遇到他的家人,世事当真巧妙万分——未知贤伉俪现在住在何处?若有我等可以帮得上忙的,请尽管开口。”
“在下和拙荆来到凉城也有一段时间了,蒙程亦风大人照顾,衣食无忧。”张至美道,“今日结识诸位同乡,其欣喜之何如?可惜在下不日便要参加秋闱,待到出了考棚,一定携拙荆前来拜访。”
“原来张公子要参加今年秋闱。”曾万山道,“那在下先预祝公子旗开得胜——”说时,又招呼手下伙计,将上好的人参灵芝等物包上几盒,叫张至美带回去,又送了几匹绸缎给张夫人。
张至美回到家中,将此番奇遇告诉妻子。张夫人自小见多了名贵的药材,一看便知道那人参灵芝价值数百两,而那绸缎也都是来自天竺国的稀奇花色,一般小店家还进不起这样的货物,更不可能拿来送礼,可见这个姓曾的乃是一方豪富,登时觉得此人值得结交。于是,次日便亲自到曾万山的店铺里来。
她见这店铺地处六合居隔壁,乃是凉城最繁华之处,门面三间,每间都有一丈多长,从外面望进去,各种异国货色,叫人眼花缭乱。她心道:单是这样一间铺子只怕也要几十万两的银子,加上货物,只怕曾万山有上百万两身家。此人若是愿意做我夫妇的后盾,他日张至美在官场上需要打通关节,便不用为礼品发愁了。
因上前去自报家门,求见曾万山。伙计一听说她是太师千金,立刻殷勤地请了进去。曾万山也很快迎出来,一揖到地,有十二万分的恭敬:“张夫人驾临,小店蓬荜生辉!”
张夫人笑道:“曾老爷不必多礼,我夫妻收了你的礼物,没有什么可回赠的,所以一定要登门道谢。”
曾万山道:“张夫人太客气了。那些薄礼,不值什么钱。能在凉城遇到贤伉俪,是在下莫大的荣幸——对了,张夫人既然在凉城住了些日子,想来和凉城的亲贵女眷也有不少交往。在下因为打算做珠宝生意,不知货色是否合乎凉城人的喜好,夫人既然来到小店,不知肯不肯帮在下看看?”
张夫人在凉城勉强维持生活,连丫鬟都未请一个,更不认识什么亲贵女眷。然而,说出实情,未免太丢面子,再者,她做惯了千金大小姐,对珠宝首饰颇有心得,装模作样地品评两句还难不倒她,便点头答应,和曾万山一起去看货。
曾万山带来的珠宝有两大箱,翡翠珠玉无所不有,乍看过去,璀璨辉煌,晃人眼睛。不过张夫人一眼就瞧出这些首饰做工成色都千差万别,有的材料和样式都堪称极品,有的则材料昂贵样式普通,还有的不过是鱼目混珠而已。她受人之托自然忠人之事,将珠宝一件一件取出箱子来,分成好几类,一一向曾万山说明哪一类定必受到亲贵女眷的追捧,哪一类只能卖给土豪的妻妾,而哪一种又只能让市井妇人佩戴,如此如此这般这般。
曾万山一边听,一边让伙计在旁边记录着。等到张夫人一篇大论发表完,他惊讶地拍掌道:“原来珠宝还有这学多学问。今日幸亏遇到了张夫人,否则我的生意只怕要亏本!”说着,从被定为“极品”那一堆里抓起一条珍珠项链递到张夫人面前,道:“夫人请一定要收下这条链子,作为谢礼。”
那条珠链的每粒珠子都有龙眼大小且呈现出粉荷色,是极为罕见的珍品,没有万余两银子绝买不来。张夫人忙推辞道:“我不过随便说了几句,岂能收此厚礼?”
“张夫人不肯收,那就是看不起我这个浑身铜臭味的家伙了。”曾万山道,“我想称雄楚国珠宝行,以后要向夫人请教的地方还多着呢!夫人若是愿意,这个就当是付给夫人的酬劳吧。”
听得此言,张夫人又惊又喜——世上岂有这么便宜的事?她几乎忍不住要接过那项链了,但最终还是管住了自己的手,免得露出贪得无厌的样子,丢了太师千金的架子,只微微笑了笑道:“曾老爷和我们夫妻二人在他乡相遇,实在是一种缘分。曾老爷但有需要我帮忙的地方,只管吩咐就是。我一个妇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