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启禀万岁,”白少群道,“臣等已经大略商议了应对之策,只是未敢擅自决断,还乞万岁圣裁。”
“哦,你们觉得朕比你们高明吗?”元酆帝问。
大臣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皇上昏庸,尽人皆知。不过要是直说,岂不是犯了大逆不道之罪?程亦风心里却是另一番滋味:元酆帝并不愚昧,只不过是多年以来要以昏庸的姿态来报复那些让他不能随心所欲的大臣的而已。正因为如此,元酆帝的所作所为才更可恶。情势已经如此紧急,他还在这里拿大臣们寻开心!可是,身为臣子,难道能跳将起来指着皇上斥责一番吗?他心如油煎。
偏这时,元酆帝唤他:“程亦风,你有什么看法?”
“臣……”程亦风斟酌着字句,还未想好该如何回答,一旁白少群又开口了,道:“万岁,臣以为,此事不在乎万岁和臣等谁更高明,而在于火速解决当前的危机。不论是臣等的计议便宜,还是万岁算卦算得巧妙,只要能将事情解决了,那就是社稷之福。而万岁依然是万岁,臣等也依然是臣等,当鞠躬尽瘁,效忠陛下。”
“哈哈哈哈!”元酆帝想要拊掌大笑,只是手中还握着拂尘,一时挥舞起来,如烟雾笼罩着他的脸。“白爱卿,你可真会说话。你的意思就是,即便朕昏庸不堪,还依然是皇帝。你们要做什么大事,非得朕点头不可。过去如此,现在如此,将来还是如此,是不是?赵爱卿?”
谁料到他会前半句话对着白少群说,后半句话忽然又转向赵兴?稍微年轻些的大臣都不知道元酆帝这一问另有深意——赵兴久在礼部为官,当年反对册封韩国夫人,他是其中领头之人。白少群也是芒种节之后,才听康亲王说起此事。当时赵兴正当盛年,奏折措辞激烈,颇让元酆帝颜面无光。而时任崇文殿大学士的鲁连山,是赵兴的恩师,曾经以绝食来抗议元酆帝不顾礼法,纳于适之遗孀为妃。鲁连山门生众多,纷纷响应,劝谏的折子如雪片般从各地飞来。最后,元酆帝终于放弃了迎娶于夫人的计划。但也记恨阻挠他的各位官员。许多人无故被降职,而赵兴虽然政绩卓著,却一直无法入崇文殿为相——直到皇后有意让竣熙即位,需要赵兴辅政,才趁着元酆帝昏迷不醒,拜赵兴为大学士。元酆帝虽不能无故罢免了赵兴,却心里不快。今日特有此问,意思无非是,当日大臣们能够联名抗议,今日又能一起在乾清宫长跪不起。百官们抱成团,总想逼皇帝就范。然而,不论他们怎么软硬兼施,最终还得皇帝买他们的账才行。即便皇上可能抵受不住群臣的压力,早晚得接受他们的提议,可是要想让他们吃点儿苦头,绝非难事。
程亦风曾经亲耳听元酆帝抱怨过,所以约略猜出皇上此言的用意,不禁着急:都什么时候了,还计较这些?当下跪行上前,道:“万岁,臣等身受皇恩,自当殚精竭虑,为皇上分忧解难。无论是过去,现在,还是将来,臣等所作所为,都是为了江山社稷。哪怕有时言语行为冲撞了皇上,皆因臣等为了守住楚国的百年基业,太过心急了。”
“都是为了江山社稷?”元酆帝甩着拂尘,搔在身后两个太监的脸上,奇痒难熬,但两人都不敢打喷嚏。好容易才忍到元酆帝对拂尘失去了兴趣,一把丢开。
“有趣,有趣!”元酆帝哈哈大笑,“如果说你程亦风一心只为了江山社稷,朕相信。别人嘛,朕就不晓得了。你们放心,朕不是要为难你们。什么假官票,该怎么办,你们就办去吧——程亦风,这事你全权,不用再来请示朕了。”
“谢万岁!”众大臣们一齐叩首。
元酆帝不耐烦地抬了抬手,示意他们都起来,又道:“不过话说回来,程亦风,朕要问问你——你口口声声说一切是为了江山社稷,最近怎么对太子如此纵容?皇后卧病之前,选了四位辅政大臣,除了司马非现在回到了驻地,你、赵兴还有臧天任都在京中。朕听说最近太子十分荒唐,非但不理朝政,还带领太监宫女玩什么金匣子的游戏,搞得皇宫如同民间的赌坊。你身为太子首辅,对此事有何解释?”
“臣……”程亦风也不知这事要怎么办,何况,他们四位辅政大臣乃是皇后预备元酆帝驾崩后竣熙少年登基才设立的,追究起来,是皇后弑君计划的一部分。如今元酆帝好好活着,哪儿还有辅政之说?
正没摆布,忽然听到竣熙的冷笑声:“谁说儿臣只是做游戏了?”话音落时,已托着他的金匣子走了过来。显然是有奴才去东宫禀报了这里的情形。
他应景儿地给元酆帝行了个礼,接着道:“儿臣偶然听到外邦小国使用金匣子告密,致君臣同心,国泰民安,所以也打算尝试一下。未料诸位大人们都不赞成,反而以为儿臣玩物丧志,竟然告状告到了父王的跟前——他们这么多人一齐到乾清宫来告儿臣的状,父王立刻信以为真,可见偏听则暗。只要父王听听东宫奴才们的说法,就会知道这个金匣子有多灵。只要有了这个金匣子,日后全国百姓都敢大胆进言,谁还敢行欺上瞒下之事?”
“混帐!”元酆帝骂道,“谁有闲功夫到朕面前来告你的状?你今天让人举报镇纸的下落,明天让人举报珠钗的下落,举报出什么来了?外面有人伪造户部官票,搞得京城天下大乱,现在要守备军来戒严——有人往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