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羽音看着这一团混乱,心想:好在程亦风不在户部,否则还不被暴民淹没了?但同时,她心中又奇怪:假官票风波和张至美渎职有关,此事只有官府方才知道。而张至美是西瑶落魄贵族,通过和程亦风攀关系,经由臧天任首肯到户部任职,这更是少有人知的细节。这个小小的生意人从何知晓?
且想着的时候,忽又听那干瘦男人道:“臧大人,你还不承认吗?我看根本就是你们这些官老爷想私印官票发笔横财,不想张至美偷偷复制了一份印版给他夫人,结果让万山行得了好处,把事情闹出来了。你们没办法,只好抓万山行来做替死鬼,是也不是?”
“真有此事?”众人愈加惊愕,也愈加愤怒,“岂有此理!搞得天下大乱,原来是有人监守自盗!现在累得我们没了银子没了货,也不能做生意,你们还乱抓人乱收缴财物——宏运行一定是被诬陷的!一定是你们这帮狗官想抢了人家的银子来填户部的窟窿!”
一时间,群情激愤,又有人脱下鞋子朝臧天任和一众官员掷了过去。“反了!简直反了!”官员们惊慌失措,赶忙逃进衙门里去,留下守门的兵丁维持秩序。但示威的商人们仿佛豁出去了,竟有几个扑上去推打兵丁们。虽然那兵丁们都有兵刃在手,但是毕竟寡不敌众,很快就鼻青脸肿,狼狈不堪,只能也逃进衙门,并奋力关上大门。
这可真是造反哪!白羽音见过疾风堂的变乱,也见过武林人士大闹京师,但是百姓这样揭竿而起殴打官员,她可从来没有见过。不过就在此时,有一队守备军官兵疾步赶来。打头的那个军官未到跟前便抽刀在手,喝道:“围攻户部衙门,大逆不道!若不立即束手就擒,格杀勿论!”边喊着,边挥刀斩落,一个外围的闹事者立即身首异处。其余的士兵也跟着左右开弓,连续伤人,哀嚎和呻吟声顷刻取代了方才愤怒的呐喊。
眨眼的功夫,闹事的一干人,若不是已经倒在血泊中,就是惊惶地跪地求饶。只有那个干瘦的男人还站着,道:“咦?你们是京畿守备军?你们不是应该保护凉城的安全吗?你们竟然保护贪官污吏,屠杀百姓?我要到程大人面前去告你们!”
“程大人调我们进城来,就是为了要对付你们这些刁民!”那军官道,“再说,程大人是谁?他日理万机,岂有功夫听你胡说八道?你有什么话,就留着跟孙大人交代吧!”说着,示意左右上前来将此人拿下。
真糟糕!白羽音咬着嘴唇,这些鲁莽武夫,竟然在户部门前大开杀戒,岂不是雪上加霜?而且还打着程亦风的旗号,这要叫百姓如何看他?这真是不可收拾了!
她不能再耽搁,要立即去兵部看看程亦风在不在那里。于是飞身跳下墙头来。但那一瞬间,她看见干瘦男人被兵丁押着,经过守备军军官的跟前,两人飞快地交换了一个眼色,似乎是在笑。
白羽音的心中猛然一动:他们是一伙儿的?错不了!否则为何那么多人被砍伤,这个带头闹事的却毫发无损?显见着一早就勾搭好了来做戏的!那么,这个人应该也不是什么激愤的商人,只是出来挑唆商人闹事而已——莫非是康王府的爪牙?
想到这一层,她豁然明白了——难怪这人对假银票案的内幕如此熟悉!原以为康亲王和白少群只是打算借商人闹事的机会让官员们上疏反对程亦风,没想到他们比自己想象得还要狠辣,竟然安排人带头造反,又酿成血案给程亦风制造麻烦……
这可真是十万火急!白羽音跳上马背,一路狂奔到兵部。然而远远的,她就知道情况不妙!这里也和户部一样人声鼎沸,不过,所聚集之人不是华夷商人——或者假扮商人者,而是一群手持锄头、棍棒的农人男女。听他们口中喊话,大意是说今有西瑶奸商胆敢袭击朝廷舰船,可见是西瑶想要和朝廷开战,他们愿做朝廷的先锋,剿灭这些狗胆包天的西瑶骗子,重振天朝声威。
这些也是康王府找来演戏的么?白羽音皱眉头,她外祖父和父亲办起事来真是雷厉风行,只不过一夜之间,就调动了这么多人,搞出这么大阵仗——而她却在程夥⒋簦错失良机!
真憎恨自己!她向骚动的人群眺了眺,只见兵部有几个官员正满头大汗地应付着,但程亦风不在其中。应该是到崇文殿去了,她想,这光景,白少群也应该在崇文殿里,自己就算能潜入宫去,却无法在父亲的眼皮底下向程亦风告密。这可如何是好?
正着急,忽听身后有人唤道:“咦,小郡主,你怎么在这里?你受伤了?”正是崔抱月的声音。
白羽音没心思讲述自己惊心动魄的经历,瞥了她一眼,道:“你怎么也在这里?对了,民兵都是你的手下,他们到兵部来闹事,你也不管着他们?”
“我可不就是为了这事来的!”崔抱月道,“民兵营里有人告诉我说朝廷要和西瑶开战了,民兵想去争头功。我觉得好生奇怪,不知他们从哪儿得来这样的消息。听说有些人到兵部来请缨出战,就赶来瞧瞧。”
多半也是康王府的杰作。白羽音想,是在民兵营里收买了人?还是设法在其中安插了眼线?现在不是深究的时候,况且,她只怕想破了脑袋也难猜透。还是先通知程亦风要紧!崔抱月既是命妇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