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一直在下。
一年一度的元旦大朝会正常举行,但上至圣人、下至百官全都紧绷着脸,满朝上下竟不见丁点儿新春的喜庆。
豪门权贵们的宴饮比往年少了许多,遇到不得不出门做客的时候,一出门就要换上忧国忧民的表情。
张口就是‘不知太子爷平安否’,‘冀地及京畿灾情可否缓解’等问题。
至于什么嬉戏、游乐、百戏之类的全都暂停了,虽不是国丧,整个京城竟是比国丧期还要安静。
没办法,圣人丢了最出色的继承人,心里正不高兴呢,主忧臣辱,下臣们哪儿还敢明目张胆的欢度新年?
不过那些都是打开大门的时候,当关上自家大门,一家人聚在一起吃个热酒、刷个小牌什么的,就可以随意了。
所以,自除夕开始,京城数得上号的人家,家家都是关紧门户,阖家围拢在暖烘烘的屋子里围炉吃酒,或者隔着透明的玻璃窗悠闲的赏雪赏梅。
但这种悠闲的日子并没有持续太久。
因为大雪一直没有停歇。鹅毛大的雪花,无声无息的飘落下来。广袤的天空仿佛一条无穷大的棉被,正被人不断的撕扯着棉絮往下丢。
地面上的积雪从最初的! 没脚背,紧接着就变成了一尺多厚。
待到正月初五的时候,京城地势低的地方,积雪已经快到人的大腿了。
放眼望去,京城一片白茫茫。仿佛看不到尽头,再加上漫天飞舞的雪花,那场景让人看得几近绝望。
顺天府的差役和五城兵马司的兵卒齐齐出动。不停的清理着大街上的积雪。
然而雪一直在下,人手却有限,忙了两三日,也只是将东西大街清出一条可以通过的路。
京城的许多小巷直接被大雪淹没了,厚厚的积雪堵住了大门,不少百姓都被困在了家中。
城外的护城河早就结了冰,冰面上一层厚厚的雪。官道被大雪覆盖,京郊的农户根本无法通行。
幸好时近年节,家家户户都储备了大量的年货。短时间到不必为吃食发愁。
饿不着,却有可能冻到。城内百姓们都是从城外农户手中买木柴或是木炭取暖,时间长了,家中存的柴炭就渐渐不够用了。
如果大雪再不停。便会有百姓冻死。
这下子。不止百姓着急了,就连那些高高在上,不为柴米发愁的贵人们也惊慌起来。
官道不通,外头的消息也就传不进来,再这么下去,京城极有可能变成一座孤城,被大雪覆盖的孤城。
然而这还不是最令人心慌的,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坊间开始流传着一个流言——
“大皇子勾结冀中乱民,伺机刺杀太子。意图不轨!”
“大皇子最是个面甜心苦的伪君子,莺粟子这等剧毒妖物,原就是他弄来对付其他皇子的。”
“大皇子与兀良哈联系频繁,早有不臣之心!”
“大皇子……”
坊间的流言五花八门,但矛头全都指向了素有儒雅贤名的大皇子齐王。
顾伽罗听了下头的回禀,心怦怦跳得厉害。
齐谨之面沉似水,或许是早就猜到了,如今听到了风声,他反而镇定下来。
“大爷,大奶奶,属下还打听到,自前日起,齐王府便闭门谢客,对外的说辞是齐王旧疾复发,需卧床静养。太医院的贺院正亲去诊脉,已经核实了这个消息。”
齐大勇躬身回禀道。
“旧疾复发?莫非大皇子的毒瘾又犯了?”
顾伽罗微惊,脱口问道。
在后世的时候,她曾听说过,鸦片这种东西很难彻底戒除。
想要戒除毒瘾必须有足够坚强的意志,另外还要有一个绝对配合的环境。
如果稍有疏忽,吸毒的人便会复发。
齐谨之眸光一闪,似是想到了什么。不过他没急着说,而是静静的听着。
齐大勇用力的点头:“没错,属下遣人去齐王府附近探听,从王府里的仆役口中得知,大皇子的情况确实不太好。当日他的毒被姚神医治愈后,众人都以为他会主动远离那害人的玩意儿,谁承想,他竟私自藏匿了大量的‘神仙膏’。若不是大朝会的时候圣人发现大皇子气色不太对,暗中拘了齐王府的人拷问,这件事还不会这么快暴露出来。”
顾伽罗想了想,倒也能理解,她没吸过毒,不过后世看的一些书或是电视里曾提到过,这种东西之所以会让人上瘾,乃是因为吸食后会让人飘飘欲仙、无比舒坦。
没有吸食过的人,自然无法体会瘾君子对于鸦片的渴望。
大皇子最初‘病发’的时候,世人都当他是中了剧毒,奈何此毒非彼毒,谁能想到有人还会对这种害人的毒物痴迷上瘾?!
打发了齐大勇,顾伽罗有些疑惑的低喃,“大皇子这是要做什么?为了撇清关系不惜使用苦肉计?”
可这个苦肉计的成本太大了吧,毒瘾复发这种事,有了一次便会有第二次,大皇子极有可能终身都戒不掉,最终死在烟枪上。
莫非太子的是真与他无关?
顾伽罗将目光投向齐谨之,无声的询问着。
齐谨之点头,又摇了摇头,“大皇子确实够狠,但也不是不可理解。齐姚氏能救他一次,就能救他第二次、第三次。法子虽狠了些,却非常有效。这不,齐王吸食神仙膏的消息一传开,坊间的流言顿时消失了。”
顾伽罗缓缓点头,有道理。
齐谨之接着说:“至于他是否清白,这就不好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