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罢端午,天气便愈发热了起来。
佟姐儿的肚子好似吹皮球一般鼓了起来,再有月余的时间就要临盆,这些日子不光她身边左右围满了人,便是稳婆子与奶娘也是早已聘请了进来。
这稳婆子自不用说,必是请的京中口碑最好的婆子,二人早在半月前便住进陆府,眼下正安排在客房里充作贵客在招待。
奶娘却是罗妈妈精挑细选才择出来的,是个身形丰腴的年轻妇人,头发乌黑瓦亮,生的个圆脸盘,肤色白里透着红,又是将她褪.光了衣物细细检查了一番,确认没有那暗疾,这才留了下来。
她在这处大张旗鼓的挑选奶娘,甄氏坐在房中却是暗自有火气,暗恼着儿媳生儿却不打算奶儿,竟还要聘个半滴血缘关系都无的下人来奶孙子,她的儿子全是她一口一口喂大的,如今这儿媳这般不按常理出牌,少不得心里头又要不快。
把这话同儿子一道,未想着他竟是向着那个小蹄子,甄氏当场便垮了脸,“又不是发不出奶来,自己生养的喝了自己的最好,任你寻个身子骨再健康的回来,都是不比生母来的养人。”话到最后更是来气,“不许!赶紧将人送走,哪里有这样的道理。”
陆叙白日里在翰林院任职翰林院编修一职,初初上手本就琐碎事多,许多不懂的地方也须向人讨教,白日里精力集中,晚间回来了本想搂着娇.妻松快一回,谁知娘这个时候又这般无事生非起来。
“娘,往日咱们是在小地方,如今却在京城,暂且不论身在哪处,但凡家中有些殷实的人家都要为孩子配置奶娘,这不光是为了奶孩子,还为了日后孩子身边多个贴心人做打算。”陆叙心下无奈,面上却不得不耐心说道,“更何况小宛身子自小不好,可谓是从小喝着药长大,是药三分毒,孩子间接喝下去也是极不妥当。”
甄氏听前头一句还在撇嘴,待听到后头一句,面上便有些不自然,“这,真是这样?”
见娘这副语态,便晓得说动了,陆叙不免暗中松一口气,实在不愿多费口舌,点头道:“千真万确,娘早些歇息。”
见他一副急着要走的神色,甄氏便猜着定是怕那小蹄子急到,赶着回去安抚呢,她心里有些发酸,暗道古话说得对,这娶了媳妇忘了娘倒真是不假。
陆叙却叫他娘猜中了,天一亮出的门,暮色四合才家来,一日的冗长繁琐事务,到了进府这一刻才尽数消散,之所以马不停蹄的赶回来,便是想早些见上小妻子,问一问她这一日都做了些甚,肚里的孩儿踢没踢她。
佟姐儿听见脚步声,不及丫头扶她,便小步走近了门边迎他,见他穿着翰林院编修应着的鸂鶒补服进来,头戴官帽,眉目清朗,风度翩翩。
“夫君。”她上前迎他,却又在将跨过门槛时被他止住,“你身子重,快进屋坐下。”
佟姐儿停下动作,由着他扶住自个圆润不少的腰肢来到软榻上坐下,丫头们奉上香茶便知趣的退下了。
“夫君,怎么才回来?”见他换了常服卸了官帽过来,这才靠近他怀里,伸手拿着绢帕为他拭去额上一层薄汗。早在夫君进门,她便收到丫头传上来的消息,晓得是在婆婆那处耽搁了,这才回来的比平日晚了一些,虽则心下明白,嘴上却不明说。
搂着怀中香香.软软的身子,一日的疲乏到了这时候俱被惬意击散,陆叙抚上她圆.滚滚的大肚子,这才贴着她的嫩颊惬意地叹息一声:“在娘房里耽搁了一会子,今日又踢你不曾?”并不愿与她道那烦心事,陆叙扯开了话题。
佟姐儿自然知晓,顺势点了头,揪着他的衣襟,便有些委屈地对他道:“踢了,力道越来越大了,差点疼的受不住……”
“小宛受苦了。”陆叙吻上她的额头,却是真的对天下千千万万为母的女子感到钦佩,女子怀胎十月孕育骨肉实在不易,并非他这等男子就可感同身受的,更何况越逼近临盆之日,他的小宛便越惶恐不安起来。
陆叙心里叹气,手上又是摸摸她的脑袋,“咱们只要这一个,不论是儿是女,绝不让你再尝第二次生产之痛。”女子生产实属在鬼门关头打转,难产的几率实在太大,不说有些身子好的女子,光只说他的小宛本就体弱,实在不敢想象那一日的来到。
听了这话,佟姐儿不免愣一愣,咬一咬唇儿道:“若是生的闺女,夫君真的不介意吗?”便是你真的不介意,婆婆那处呢?再则,若是没个儿子,日后谁为陆家传宗接代。
“只要是小宛生的,我都喜欢,绝不在意是儿是女。”陆叙声线缓和低沉,听在佟姐儿耳中好似格外熨帖,她认真看他一眼,见他眼中坚定认真,心里一时十分感动,环住他的颈项,便将小脸埋进他宽阔的怀里,心里暗暗决定一定要为夫君生个儿子。
……
佟姐儿生产这一日,却是在七月下旬的一日半夜。
当日陆叙睡得正沉,隐约听见耳边传来细碎的呻.吟,他先是迷糊,片刻后立即睁开眼睛,才知怀里的妻子早已滚到榻里边,正贴着墙壁哀哀哭叫。
他心里登时一凛,一下便知这是要生了!心里暗恼自个疏忽大意了,连忙将她抱起便往那早已布置好的产房走去。好在稳婆子已搬进来住下,产房里一应生产时所需的物什早已准备妥当,一发动便可直接接生。
夜里本就寂静,儿子房里动静这样大,甄氏没有道理不被吵醒,几乎是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