利刃再次嗜入鲜血,就连聂星痕脸上都飞溅了几滴。刹那间,惊恐与血腥弥漫了整间大殿,所有禁卫军几乎都是呆立当场,齐声惊道:“王上!”
耳畔听到禁卫军们的齐声呼喊,聂星逸尚未觉得疼痛,已被眼前的情景骇住了。他低头看去,一把子午钺就卡在他胸腹之间的位置,利刃割破血肉,死死嵌入在了肌肤之中。
他似是承受不住这剧烈的锋刃,踉跄着向后仰倒,重重摔在了累如山高的尸体之上。鲜血顺着伤口汨汨地流了出来,一瞬间,他感到自己呼吸困难,意识也即将涣散。
这一记正中聂星逸的要害,那刺客也无心再恋战,连兵器都扔了没要,身形起落迅捷如豹,转眼已杀出重围奔向侧门之外。
“抓刺客”与“传御医”的怒吼声随即响起,场面早已混乱失控。聂星痕捂着左肩的伤口,用急切担忧的声音喊道:“王兄!”
他边喊边奔向丹墀,却在掠过微浓身畔之时,迅速撂下两个字:“旁观。”
微浓尚且没有反应过来,便见聂星痕已上前扶起聂星逸,高声命道:“都站着做什么?快将王上移去偏殿!”
直到这一刻,情势好像才趋于稳定,定义侯不知从哪个角落里跑了出来,余惊未定地看向聂星痕,道:“王上伤势颇重,在御医没来诊断之前,还是不要随意移动为好。”
聂星痕头也没抬,一副十分焦急的样子:“姑丈说得有理。”
微浓冷眼看着这一切,又转眸望向大殿之上。长公主靠在西北角的侧门旁边,作呕不止,想是被浓重的血腥气刺激到了;沈觉则眉目紧锁望着她,似十分担忧她的安危;其他几个宁国使臣均显得无比震惊,但表现尚算冷静,围在一团不知商讨着什么;
反观燕国的几个重臣,有人一直躲在案几下面,此刻正狼狈地往外爬;也有人事后装起了忠义之臣,指点着禁卫军清理现场、催促御医;还有人围在聂星逸旁边,一副无比担忧的模样……
微浓冷笑一声,抬步欲离开这满是杀戮的含元殿,却被一名禁卫军统领唤住:“王后娘娘留步。卑职怀疑您与刺客是同伙。”
“哦?你为何这么说?”微浓面无表情地问。
那禁卫军统领一副大义凛然的模样:“方才许多人都看到了,您分明已经跌下丹墀,但那刺客却没杀您;还有,王上原本能离开大殿,是您踹了他一脚,刺客才有机会偷袭王上。”
微浓闻言笑了:“你既然看得这么清楚,那你倒是说说,方才本宫为何会突然跌下丹墀呢?”
禁卫军统领眉目一蹙,没有做声,也不敢做声。
微浓对他不屑一顾,冷冷讽刺:“真是难为你了,方才场面这么混乱,你一直注意着王上,却没机会救他。事后踩着别人的尸体还不够,还想踩着本宫的尸体当护驾功臣。”
她也不顾自己满身的狼狈,慢慢走近那名禁卫军统领,看了看他的戎服等级:“难怪能当上统领,原来你深谙此道啊。你可能不知道,本宫前些时日中蛊了,今日是吃了太后娘娘赐的药才致狂性大发。你最好将这话一并报给太后娘娘,看她老人家怎么答?”
此话落定,微浓根本没再看他一眼,也根本不关心聂星逸的生死,抬步欲继续往外走,却听身后传来聂星痕的声音:“王后娘娘且慢。方才众目睽睽,都看见您将王上推下了丹墀……”聂星痕没再继续说下去。
微浓眯着一双明眸看他,见他一副毫不徇私的表情。她沉默片刻,却没再反抗,任由几名禁卫军将自己“请”了出去。
几乎是在同一时候,赫连璧月也带着御医抵达了含元殿。许是有人对她提起过殿内的情况,她并没有对这满目的尸体表露太多情绪,先是确定了宁国使臣没有受伤,便当即命人护送他们回驿馆安置,并严加“保护”;随后,她下令搜宫、封锁城门,传命京畿卫全力搜捕刺客。
这两件事安顿好之后,御医们也对聂星逸有了初步诊断,用了药施了针,惶恐禀道:“回太后娘娘,王上虽伤及要害,但伤口不深。当务之急,是要先将兵器取出来。”
赫连璧月闻言长松一口气,耳听聂星痕朝她禀道:“王兄的伤势不能再耽搁了,得找个地方抓紧医治。”
赫连璧月张了张口,一句“回龙乾宫”就此卡在嗓子眼里。她狐疑地看了一眼聂星痕,目色如刀似要将他凌迟。
而聂星痕却毫无心虚之色,也没有狂妄示威或幸灾乐祸,只是微微蹙着俊眉,等着她示下。
赫连璧月忍不住怀疑是聂星痕下的手,更担心龙乾宫已被他布下了埋伏,想了想,东宫自聂星逸登基以来便一直空置,摆明了更加安全,便恨恨地命道:“东宫离此处更近,先将王上暂时移去东宫!”
“是。”一群死里逃生的禁卫军在御医们的指点下,抬着聂星逸出了含元殿后门,浩浩荡荡往东宫而去。
赫连璧月转身在殿内搜寻一圈,才看到她想要找的人,又道:“哀家想要了解今晚发生的一切,不知长公主与定义侯可愿告知一二?”
长公主方才作呕不止,此刻刚刚缓过来。定义侯正扶着她顺气,听到赫连璧月此言,他面露迟疑之色,显得很为难。
长公主脸色虽苍白,却不愿在赫连璧月面前露怯,当即应道:“好。我正有事要问问您。”
几名新赶到的太监连忙上前扶过长公主,尾随聂星逸的队伍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