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部属,他自己,他们的过去和关系……都注定了这是不可能的。
……
他还是端端地坐在椅子上,眼睛,随着她的手指转动--绿色的宝石,白皙的手指--写满了一种令人愤怒的幸福的感觉。
她公然戴上了那一枚戒指。
在她的无名指上。
不是小指头了。
素女把戒指戴在小指头上,因为她不懂得戴法。
甘甜戴在无名指上,因为她知道那才是正确的位置。
琅邪王的目光,一直在上面打转。
甘甜慢慢的,声音也变得柔软。
“王爷,你先去休息吧……大战,就要开始了,你必须养精蓄锐……”
那是她留给他的最后一点关切--
就如他闭着眼睛就能想起的那些温存--从衣食住行到谈笑风生……曾几何时起,那些,竟然成了一种习惯,一种依赖--就如她准备的饭菜,衣服,泡的茶水,尽的妻子的义务……每一次出席重大场合之前,她准备的那些袍子,甚至为他起草的一些发言的内容,以及其他想也想不起来的小小的细节……
他见识过她任何不好的一面!
她又何尝不是如此??
在他寒微之时,落魄之时,几度亡命之时……共过患难,也见识过他的荣耀……但是,更多的,只是患难。
真的是患难。许多时候,都在逃亡的路上。
所谓贫贱夫妻百事哀。
两个人之间,上千个日日夜夜,曾经吵架怄气,也曾经半夜拥抱;曾经尔虞我诈,也曾经相拥而泣;更有许许多多温暖的细节……每次想起,都觉得非常甜蜜。
不知不觉,成为了骨子里的一种习惯。
直到这习惯要失去了,才知道,一切已经迟了,太迟了。
琅邪王心底一个声音在狂吼--
不行,绝对不行!!!
谁愿意忽然之间,就把自己的这一切习惯,一刀斩断???
“王爷,我决定离开。多谢你这些日子以来对我的关照。”
她点一盏灯。
宫灯,把月光驱散了。
屋子里的一切,影影绰绰,看不分明。对面的男人,一直闭着眼睛,呈现出一种模模糊糊的落寞和凄凉。甘甜不看他,再也不看了。
早已准备好的包袱,十分简单,藏不住任何的细软值钱物。
还有一些珠宝首饰,不多。也是他给的。是那次她从京城逃生归来之后,他就陆陆续续地开始送她一些礼物了;然后,每一次战争之后,若是有什么战利品,或者地方官的供奉,他也会挑选出一些送给他。
甘甜只拿了一些碎银子。
此外,没有了。
“王爷,这些都是你给我的。我已经用不着了,现在全部在这里,都还给你!……对了,还有九千两银票……”
她迟疑了一下:“这是我在琅邪王府三年,你给我的工钱……”
当时是讲好了的。
她甚至还记得那么清楚,在琅邪王府的第一个春节,琅邪王把这三千银票给自己,同时,一分钱也没给段雪梅--因为他把内库的钥匙给了段雪梅。从此,表明了她和她们之间的区别--侍妾婢女需要赏赐,而当家主母是不需要的。
甘甜的记忆里,反正是从未见过琅邪王对段雪梅有任何赏赐的。
也许,这才是夫妻之道。
夫妻之间,怎好一直算赏赐呢?难道一切不是本来就该共有的么?
一念至此,心头更是坚硬起来了。
充满了一种强烈的警惕--不行,我绝不能让这个男人给蒙蔽了--就算他再是做出这番话来,可是,我知道,那是他的手段--就像他在蓟州城里的行侠仗义,扶住弱小……但是,本质上,是为了王位。
皇权在手,才可以看出一个人真实的嘴脸。
现在,什么都算不上。
那三千两银票,轻飘飘的。
她顿了顿,也许是觉得归还这个,显得太矫情了,就把银票收了起来:“也罢,王爷,我想这个就不用还你了。当初我们是说好的,你每年给我三千两银子……你就算再需要军费,但是我想,也不在意这九千两了……这也是我应得的,就不还你了……”
9000两银子,三年……
时间过得这么快……
9000两银子,三年……
时间过得这么快……
竟然就已经三年了。
琅邪王呆呆地看着那三张银票,这才想起来,她跟自己分得是多么的清楚。她是他的妻子,但是除了讲好的条件之外,她再也没有一样多余的东西!!!!
他此时也才想起来:
--琅邪王府的内库钥匙,是段雪梅掌管的--
不是她甘甜。
红宝石戒指,生死时刻的抉择,甚至家里掌管财政大权的主妇……这些,统统都不是她甘甜--
既然都不是,她怎会是自己的妻子呢???
一个妻子,在家里什么地位都没有--怎好算是妻子???
所以,她因此,也从未把自己的身份当真过?
他心里忽然恐惧起来。
是真正的恐惧。
一种极其强烈的,无力把握的恐惧。
因为,她已经清点好,拿了包袱,要走了。
他忽然站起来,动作那么迅猛,狠狠地,一下搂住了她的腰。
声音那么急促,那么焦虑,那么惶恐不安。
“甘甜……再给我一次机会……求你,一定要再给我一次机会……就一次,一次就好了……我不会让你走!绝对不会让你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