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期的时候,大祁海贸还不算发达,最初市舶司的作用只是为了替宫廷采购一定数量的舶来品,接待来朝贡的贡使,后来又增添了一项向商船收税的功能,但最初税收并不多。然而百年过去,随着海上丝绸之路的发展,海贸带来的利润,远远超出了政府预料。
沐泽调动来地方军队,亲自着手查处扬州偷税漏税的商船,连日来捉到大批假冒贡使的商人,这些人借着贡使可以免税的便利,将自己的货物置于贡使名下,多年来偷漏大笔关税。正愁没钱花的沐泽以雷厉风行的手法将大批的假贡使投入监狱大牢,想要出来?行,叫家人来把税金和罚款补齐了再放人。要钱的姿态堪比绑匪。
至于那些真贡使,沐泽也只给免一船的税,超过一船的统统要求正常交税,若是不交,从哪里来滚回哪里去。
一时间,作为祁朝四大港口之一的扬州,监狱里人满为患,大批外国商船徘徊在港口处,走也不是,登岸也不是——千里迢迢的来,就这么走了不划算,可登岸要补税,又舍不得,感觉特纠结。
相比前几代皇帝,沐泽并不享受“八方来贡,万国来朝”的虚荣假象。没钱的皇帝百事哀,这一点,他从登基起就深有体会。所以除了他亲自检查的扬州港,又发诏书下令官员查处其他三处港口:广州、泉州、明州(宁波)。
邱敏算了算,跟大祁有来往的国家有七十多个,除去陆地上的吐蕃、回纥、南诏这些国家会对大祁构成军事威胁。其他国家,要不太弱,只是一些东南亚的岛国,不怕得罪;要不太远,像大食波斯,不怕对方打过来。至于日本,这个时期还处于向中国学习的阶段,同样不足为虑。
沐泽每天早出晚归,除了偷漏税的商人要抓,那些收受贿赂的官员也不能幸免。之前的扬州知府郑雁翎本已经在前往姚州赴任的路上,结果又被沐泽派人找回头,当面教训了一顿,他身为前扬州知府,不会不知道商人冒名贡使偷漏税的事情,加上有商人指认,证明他收了贿赂。
沐泽一怒之下将郑雁翎罢官,又将一批收受贿赂的市舶司官员革职抄家,一时间扬州的官员个个都缩起了脑袋做人。倒不是怕死,从沐泽登基起,除非弑君谋反这样的大罪,他还没杀过任何官员,但是革职抄家这个惩罚也很严重了,所以个个都怕皇帝会抓到他们的头上,就连邱行慎也特意让女儿邱佩兰来邱敏这里探探口风。
邱敏倒是不怎么担心邱行慎,他这个扬州知府是刚刚提上来的,做了还不到一个月,往年偷漏关税的账自然算不到他头上,但是往后他若是做了什么违法乱纪的事,必然会扯到她,所以邱敏借着邱佩兰传话,暗示了邱行慎一番,让他注意点,不要以为有她做靠山就可以乱来,若明知故犯干了坏事她也不会保他。
她暗示完邱佩兰,又和颜悦色地和她聊起了家常,恰好栾安在家中摆了宴席,派人来请邱敏赴宴,邱敏便带了邱佩兰同去。栾安在扬州的宅邸位于城北,规模不大,园林内部建造精巧,假山池沼,亭台轩榭,一应俱全,繁多却不繁冗。
邱敏了解栾安,知道他这个人无事不登三宝殿,平常多是她想起他,主动去找他联络感情,若是栾安亲自来找她,十次有八次是来找她办事。邱敏大致能猜到是什么事,她也不先提,只当作什么也不知道,带着邱佩兰来蹭饭。
栾安原本只想单独请邱敏过来,没想到她把邱佩兰也带来了,这样一来,当着邱佩兰的面,他有些话反而不好说,再看邱敏完全没有让邱佩兰走开的意思,他只好连同邱佩兰一起请。
整个宴席上,主人连同宾客,一共只有三人,菜却整整有五十八道。从取材上看,有北边的鹿和熊,南边的山鸡、狸,沙漠里的骆驼、鸵鸟蛋,海里的鱼、虾、蟹。总之天南地北五花八门,还有来自热带的水果。除了吃的菜,另外有一道纯粹用来看的菜——用素菜和蒸面做成的一群婀娜多姿的小仙女,摆在桌子中间用来观赏。
邱敏吃了几口,忽然觉得没胃口。她来自现代,穿越前的家庭还算富裕,在物质丰富的现代社会,她吃过的好东西不少,加上在皇宫生活多年,对于这些山珍海味更是习以为常。而人随着年纪增长细胞会逐步老化,她对于保持身材有一种特别的偏执,是以口腹之欲渐淡,能少吃就少吃。沐泽也不是个铺张浪费的人,平日里两人用膳,一顿饭不超过十道菜,这还是因为沐泽是皇帝,最少不能少过十道。她看了看手中的精致餐具,雪白的象牙长筷,雕刻精美的犀角杯,粉红剔透的芙蓉石盖碗,镂空嵌金和田玉盘……
邱敏一叹:那些商人宁愿拿钱四处贿赂,也不肯交税,真是不怕死。
这顿饭持续了一个多时辰,期间还观看了歌舞杂耍,到最后,该吃的吃,该喝的喝,该看的也都看完了,栾安见邱佩兰仍然不走,只好话里话外不断暗示邱敏,他有话要跟她“私聊”。
邱敏知道今日既然赴了栾安的宴,一场谈话是避免不了的,瞧着栾安的耐心已经快被耗尽,再拖下去他估计就要生气了,便让邱佩兰先出去等着。
栾安松了一口气,多余的邱佩兰总算走开,就剩下他和邱敏两人,没什么话不能说的。他一肚子的话憋了许久,等邱佩兰一走,立刻迫不及待地对邱敏说道:“我有事要求你。”
“你我之间就别说什么求不求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