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都希望,我就是吧,可是,我只能,选择一朵。而且,我甚至不知道,我会选择哪一朵,那由我带着的,是不是就拥有了生命全部的意义?而所有剩下的,由初绽、怒放,直到凋零,都未必能得偿心愿。所以,你们为什么,要这样义无反顾地开放呢?
这么多的希望,我如何承受得起?
“公主在看花呢。”明哲大师过来了。
寒蕊微微一笑:“她们,走了么?”
“已经离寺了。”明哲大师说。
寒蕊一听,不禁有些失落。若在从前,她们怎么会这么快就走,必然会留下来,跟她说说话的,如今见了她,就好象碰到了瘟神,巴不得走得越远越好。如果不出这样的事多好啊,她们,已经成为了一家人,在这样的雪天,到归真寺来,一定也是热热闹闹的。一切,就随着北良的离去嘎然而止了。
以后的事情,都不会在发生,以前的过去,也都回不来了。
她是霍家的罪人,也是自己的罪人,谁叫她,那样异想天开,固执任性呢……
在北良死后的每一天里,她都活在自责中,忏悔是她每天必做的功课,可是,那又有什么用呢?能让一切重新来过么?
纵然她是公主,又能如何?!
寒蕊默默地低下头去,她不想在明哲大师流露出什么情绪。可是明哲大师毕竟是年岁已高,经历也多,悠然一笑,已经了然于心,遂轻声问道:“公主有心事啊?”
“我,”寒蕊抬起头,幽声道:“我在想,这一树梅,真是可怜……”
“这是为何?”明哲大师饶有兴趣地问。
寒蕊低声道:“我其实,不想摘,可是,它们又一副很期盼的样子。我若是摘,又不过几枝,那剩下的,又该有多么失落……左思右想,我忽然觉得,好生替他们难过……好不容易在开得正艳的时候,遇见了我,却又未必得到垂怜,这样的遗憾,是不是最断人肠……”
明哲大师捋着胡须,呵呵地笑起来:“公主不必伤感,它们,可不是为你而开,它们,为的是自己啊——”
寒蕊怔怔地望着明哲大师,有些听不懂。
“你来,他们会开,你不来,他们也会开,”明哲大师说:“千万别人为地,给他们添上那么多的想法,他们原本就是最简单最直接的,不过是谨守着花季,灿烂一冬。开过了,便是无憾。你能看到他的怒放,是你的福气,你没看到,是你的遗憾,跟他们有什么关系?!”
听完这番话,寒蕊顿时感觉茅塞顿开,可是,陡然间,她有想到了北良。
北良,不管我知不知道你的感情,你都会爱我,可是,当我迷失在你的深情里,你却消失无踪迹。梅可以傲然到无视任何人的赏析而开放,可是,你没有这么傲然,你是这么的谦卑和低就啊。我在你怒放的时候心疼,在你凋零的时候更加心痛。
因为你不是梅,你是北良。梅谢了明年还会再开,哪怕不再是同一朵,可是北良,你走了,就不会再回来,没有了绯红的生命里,我只剩下漫天的白雪,是锥心刺骨的寒冷……
“明哲大师,您进去吧,我想,一个人呆会儿——”寒蕊侧过身去,压抑着情绪,对明哲大师说。明哲大师没有再劝,缓缓离去。
她静静地蹲下来,望着那低枝上的梅花,红得象血,奔放而狂野,肆无忌惮,但香气,却那么幽淡,小心翼翼。
“你是北良么?”她忽然问道,同时用手枕住膝盖,抑制不住地哭泣起来。她细碎的哭声,象雪花落地,轻而无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