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山,竹林深处的草庐前,曾经的柳温则,如今的叔温则独自在紧闭的院门前站了很久。
一别数日,他已从当初落魄的垂死之人,变成了显赫的侯门世子。出征之前,却鬼使神差的跟西侯说要去请一位高人出山,于是来到了这里。
奈何伊人不在,人去屋空。
犹记得那晚月夜,那个美丽无双的女子把一块石头递到他眼前,给他讲了那个“岩石成玉”的故事。
她眼里的温暖和鼓励,把他早已褶皱变形的心给熨平。
如今他一朝得意,心里最深处的眷恋,却只剩那个身影。
所以他来了,在即将出战之时,怀揣着满满的感激和深匿的情愫而来,他知道很难,却还是带着那么一丝卑微的奢望。
希望她能跟他走。
不求属意相许,只求暂伴左右。
因为明白,她的自由,只属于她自己,或许,还属于那个在同样的月夜下扔给他一包石头,淡淡的让他立刻离开的男子,却始终不会属于他。
于是恍然一笑,转身回到身后竹林里被他勒令等待不得靠近的随从队伍之中,下山离去。
那一夜,他又是怎么走出这片深山的,那惨痛的经历,不忍回首。
他像一只柔弱的小兽,被凶恶的野兽围追猎狩,无论他怎么逃,都逃不出那群阴森森的眼瞳。
最后筋疲力尽的时候,那群在黑夜中散发着绿色幽光的豺狼一起围了上来,他不甘的闭上眼,可是预想中的疼痛和死亡并没有来到,他睁开眼时,便只看到一个笑得温润的男子。
一身及地的银色华服,身上如有银光流转,如天神下凡。他俯视着狼狈不堪的自己,微笑的开口,
“荧惑,没想到让你独自下来,竟落得这样凄惨……”
然后他被男子带到西海边上,被扔进冰冷的海水里,男子一直温和的笑着,看他在冰冷的水里挣扎,那些水却仿佛生了手脚一般,把他束缚住,不得而出。
“我会打通你阻滞的经脉,助你恢复些许神力,但愿你能有点用处……”
他渐渐的晕眩,耳朵里除了不断涌进的水,还有男子带着笑意的声音……
他以为自己必死无疑,可是醒来看到身下细软的沙时,一切恍然如梦。
几经生死之后,他暗暗发誓,定要走一条崭新的路,活一个崭新的人生,“宁可负天下人,也再不让天下人负我!”
想要报仇,就得比仇人站得更高!于是他多方筹谋,终于上演了那出勇救西侯的好戏。
从笼络西侯贴身的侍从,到从西侯乳母那里得到宝贵的胎记线索,从说服柳娘子入伙,再到重金诱惑了西侯家中医师为其伪造胎记,并在他受伤时顺水推舟,故意说出那一番胎记的话……
这一场惊天的阴谋中,他是最后的赢家。
然后此刻,他却心中空空,再回头看一眼那草庐,这一次,他的心终于百炼成钢。
……
十日后,宁安城外,落石坡下,西候叔逾元将帅令交予世子叔温则,八万绝煞军全听叔温则一人号令。自此后,绝煞军的赫赫军功上都离不开那个名字,叔温则。
同天,东候伯清与南候仲德宣布联姻,南候唯一的女儿,郡主仲翡将嫁于东候二子伯子栩,东南二候正式联合,东南两军合并,共计十万兵力,统称为“青羽军”,由东候长子伯子锐率领,奔赴战场。
东南与西方都各自集中兵力前往王域,打算决战,第二日,北候季易却一改往日固守北路的态度,宣布退出王权争斗,将所有边界关卡全部后撤十里,于是,由北路进王都的道路空出。
终于,东南联军“青羽”和西方骁勇的“绝煞”各自陈师于肴山的东南麓和苍河以西。
宽广而肥沃的内史王域,此刻却被金戈铁马衬托得毫无生气。
就在全天下都关注着这一场即将爆发的旷世之战的时候,赵玫却怡然自得的趟于王都之中某座小院的软榻上,懒懒的晒着太阳。
昨日午夜之时,她们就已经到达王都。
那时夜空云层深厚,赵玫立于王都的城垣之上,仿佛能看到那山河远处兵戈反射的寒光,能闻到风中飘来的淡淡血腥。
远处一片荒凉,王都已成孤城,周边原本拱卫王都的内史重镇皆空,能逃离王域的人早就走了,剩下的是没有门路,或者不舍得离开的人们,也都进了王都。
唯一值得欣慰的是四侯并不敢公然反王,这一场实为王权归属的战争仍旧讽刺的打着勤王的旗帜。所以在王都孤立无援的时候,各候都心照不宣的让开了一条公共的贸易商道,向王都输送必须的粮食和日用品。
赵玫看着那一车车物资在重兵的护送之下趁着夜色驶进城门,面色不由得凝重。
此刻的情况,她在记忆中的中国古代历史上完全找不到可以借鉴的解决方法。
待月看她一眼,淡淡一笑,
“不用担心,这场仗,打不起来……走吧,我先带你去见一个人。”
赵玫听得他如此说,心已放下一半。
只是可怜这王都之人,还得继续担惊受怕。
她转过头,面向城内。
夜色中的王都,即使没有月光,也能感受到其恢弘与豪放。
城区是四方整齐的布局,有宽阔的街道。王宫建于夯筑的高台之上,背倚九函山之最险峻的肴峰,居高临下。
只是如今的王宫徒有那雄伟外观,再不足以威震四侯,安平百姓。
她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