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件分外好看的嫁衣。
璎珞垂旒,百花裥裙。霓彩绣线如同是天上神鸟身上落下的彩羽,将这大红云霞似的料子装点得琳琅满目,美不胜收。
桃夭站在床边,手指细细地摩挲着那花团锦簇的裙子。床边的灯火摇晃在她的侧脸上,娇艳欲滴。
“你看,这嫁衣,还满意吧”
大约是知道青绾死了,再加上自家闺女要成亲,桃夭娘的气色倒是很不错。
桃夭没理她,自顾自地摩挲。
女人窘迫地抿抿嘴,偷瞄着她的脸色,“桃夭是不是也很喜欢,曹媒婆说了,这料子都是内供到宫里头的上品中的上品,还有,你看这些个绣样,听说是绣娘没日没夜地赶了三天才赶出来的,还有这……”
桃夭已经许久没有给父母好脸色了,这一回也不例外。她冷着脸,狠狠地打断了母亲手舞足蹈的刻意讨好。
“我能试试吗”
桃夭娘一愣,接着慌忙赔笑,“桃夭啊,这衣裳,现在不能穿,是要等到成亲时才能穿的,要是提前穿,就没有那个好兆头了。”
桃夭的眼神好似冰刀子,毫不客气地招呼在母亲本就僵硬的脸上。
“不能试”
桃夭娘望着眼前全然陌生的女儿,好一会儿都没说出话来。
“桃夭啊……”
“是不是不能试”桃夭再次打断她。
长长地叹了口气,桃夭娘亲脸上谄媚的笑容终于挂不住了,“桃夭,娘知道,是我们对不住你……”
桃夭似乎原本还是准备打断她的,不过听到这话,约摸有点想知道她接下来会说什么,竟抿住嘴唇,转过头,用一双没什么情绪的眼睛盯住了她,好似在用眼神示意她继续说下去。
“娘知道,你心里一万个不愿意,可是桃夭,你以为爹娘就愿意把你这么唐突潦草地嫁出去吗。退一万步讲,不管对方的条件有多好,他可是一面都没在咱家露过,这样的人,我们怎么可能放心呢……”
桃夭依旧冷漠,没有要接话的意思。
“桃夭啊,你也知道,那家家大势大,我们也是没有办法……”
“那把刚出生不久的青绾关进地窖,也是没有办法吗”
这一次,桃夭打断得干脆利落,就像是刽子手中锋利的斩刀。
被打断的人身体一抖,惶恐地望着她。
桃夭背对着那件秾艳华丽的喜袍,灯火的光芒洒在在她稚气未脱的脸上,每一根汗毛都看得清清楚楚。她的眼睛泛着妖异的光芒,咄咄逼人。
“把一直依偎在一起的我们分开是没有办法……”
她说得极慢,像是要把每个字都狠狠地凿进眼前人的心头。
“把她关进暗无天日腐臭不堪的地窖还是没有办法……”
“要把走投无路的她交给官兵是没有办法……”
“就连把病重潦倒的她饿死也依然是没有办法……”
她每说一句,女人的脸变更透明一份。到最后一句时,她的皮肉几乎完全失去血色,能窥见里头生生的白骨。
桃夭不为所动,步步紧逼。可这一回,她的声音却柔软了下来。同方才的冷冽相比,此刻的她,就像是一朵被阳光捧住的花。
“娘亲,你们没有办法的事,还真的是很多呢。”
她嘴角挂着浅笑,眼神却好似坚冰。
桃夭娘被她这般狠毒的话逼得节节后退,最后一个踉跄,坐到了床上。大红喜服被她坐在底下,皱了一片。
桃夭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嘴角的笑渐渐变成了冷笑。
“出去。”
接下来的一天,桃夭家的庭院便一直很热闹。又是送彩礼,又是商量事情的,曹媒婆带着一行人,几乎跑断了腿,不过从她那张一直咧开着笑的嘴来看,她应该并不觉得这样赚钱有什么累的吧。
桃夭站在窗口,望着不远处人仰马翻的繁忙一幕。哐地一声,关上了窗。
冷不丁地听到这么个动静,我一怔,接着便只能望着纹丝不动的窗叶,摸了摸鼻子。
莲实似乎是怕我同青绾接触太多会出问题,一大早便自告奋勇地去盯着竹屋去了,望着他哈欠连天满脸不爽的样子,我一张老脸烫得十分不好意思。
其实说起来,我近来可以算得上是十分春风得意的。一来,虽然莲实没有明说,但我的的确确是结束了不知多少年抗战的单恋,能没羞没臊却又正大光明地同他黏在一处了;再来,他似乎真的有意要同我成亲。
光是想到这里,我就忍不住想捧住大脸,得意地在心里叉腰笑上三声。
不过,臭美之余,却也还是有件事让我很是放心不下。
一开始的时候,我并没有把这事当成什么了不得的事,可是如今时间长了,我细细琢磨起来,却发现这事着实蹊跷。
这事的起源,就是我梦里的伏鸢。
伏鸢。
这个名字不管想起多少次,心头都会觉得喘不过气似的闷痛,他就是一根刺在我心尖上的钢针,外表看上去,那里空空如也,可是只要轻轻一碰,那根经年累月,已经长进嫩肉中的刺,就会疼得人一个激灵。
要说我和伏鸢的渊源,就不得不提起阎君。
还记得我刚刚化形的时候,阎君曾经经历过一场轰轰烈烈的失恋。对于泡遍天界无失手的阎君来说,这一场失恋别说是当头一棒了,就算说是晴天霹雳也不为过。
给这么莫名其妙抡了一棍的阎君顿时懵了,姑娘也不想骗了,日子也过不下去了,就连那三五好友的看望都没心情敷衍了。
用他的话说,是看到那些个帅脸,就觉得他们是在幸灾乐祸。我觉得,他这样的感觉,倒是没错。去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