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案上有两样东西,正是长公主放下的。(
一个平安玉坠,一对翡翠耳环。玉坠与耳环,全都光润柔和,看来长久被人佩戴。
曹宏的眼瞳收缩。
这两样东西,他当然认识。
玉坠是儿子的,耳环是妻子的,他们一直佩戴,从不离身。如今却已离身,从长公主手中,到了他的面前。
这意味什么?
长公主分明在告诉他,不论是他本人,还是他家人,都在她的手中。
她已掌握一切,正在逼他选择。
逼他做唯一的选择。
曹宏不由苦笑。
他重视自己的家人,若为了别的事,根本不须考虑,但这件事不同。
这事太大了,不只关乎他一个,也关乎边关将士,关乎太多的人。
他承担不起后果。
如果他屈从,无疑会牵连众人。
到时边关守军,将被夹在中间,成为皇权争斗中,第一波牺牲品。他不能把一众将士,推入危险境地。
如果他不屈从呢?
难道不屈从,他们这些人,就不会有危险了?
想也知道,更加不可能。
因为,从那个秘密发生的一刻,他们已注定难逃。哪怕这个秘密,与他们毫无干系。
将士之于皇室,从来都是如此。
他们好比刀剑,被皇室握在手中。当有外敌时,对外厮杀,刀剑是他们。当有内乱时,同室操戈,刀剑也是他们。
不论操刀的人怎样,率先受损的,总是那些刀剑。
他们本就是武器。
命运给他们的选择,就是无可选择。因为,不论选择哪一方,他们的宿命都一样。
战斗。
他们只能战斗,为了别人死战。要么战,要么死,没有其他选择。
曹宏盯着书案,想了很久,想了很多。
既然无可避免,也许,他真的该好好考虑,到底选择哪一边,才会损失最小。
既然争斗双方,只当他们是武器,没人为他们考虑,至少,他要为他们考虑。
他开始仔细考虑。
如果选择陛下,长公主会立刻发难。
他已在其手中,会死自不必说。其他将士呢?长公主会如何对付他们?
也像对付他一样,将他们逐个杀死?
这事听起来很难,但是他知道,对于长公主来说,一点都不难。
他绝不敢忘记,长公主的另一个身份——暗部之主。
暗部有多厉害?
他没见识过,但听说过。单凭那些听闻,已经足够惊人。何况,刚才长公主对付他,那么易如反掌。
要选长公主么?
这又太冒险。
长公主再厉害,也只是一个人。暗部再厉害,也只是一群人。如果选择这边,那么未来面对的,将会是陈国大军。
边军不过十万,加上一群暗部,能对抗一国之兵?
不可能!
那是以卵击石,他们还是会死。
左想右想,似乎不论哪一边,都是死路一条,差别只在早晚。
曹宏绝望了。
看来即使作为武器,他们这些边军,也难逃率先折戟。
他们守卫边关,不怕为国捐躯,但从没想过,竟会为此捐躯。
这还真悲哀。
他僵坐那里,只觉无力。
能想的都想了,终究没活路。既已被制于此,也许只能等了,等待制住他的人,给他指一条路。
尽管还是死路。
他并没用等太久,门就又开了。这次进来的人,让他吓一跳。
来人是他自己!
他不由瞪大眼,眼看那个自己走近,竟没看出半点破绽。
“像么?”那个自己问。
像!
不但样子像,连声音也像。几乎连他自己,都认为那是他。原来所谓易容,能做到这种程度。
他忽然更加明白,暗部是个什么存在。
长公主卸下伪装。
“曹将军,你想不想知道,我刚才代替你,出去做了什么?”长公主微笑着,一伸手,解开他的穴道。
“长公主殿下……”
“我不是长公主!”长公主打断他,神色变冷,“父皇才是陈主!弑君篡位的人,只是个逆贼!曹将军,你这样叫我,是否已有决定?”
他心中一惊。
“不,不。末将一时失言,请公主殿下恕罪。”他立刻说。
公主神情缓和了。
“偶有失言,可以原谅。”她又微笑,悠悠问,“曹将军,我假扮你像么?”
“很像。”
“你可看出破绽?”
“没有。”
“所以其他将士,更加看不出。”公主悠悠笑,悠悠道,“于是他们对我的命令,一样十分遵从。”
曹宏心里咯噔一下。
“公主下了……什么命令?”他小心问。
“没有什么特别,只是取消封关。”公主微笑说。
就这样?
应该不止吧!
他不由狐疑,还没想好怎么问,公主又说话了:“命令没有特别,不过关门一开,进来的那些人,就有点特别了。”
“是……什么人?”
“卫人。更确切地说,是乔装过的卫军。”
什么?!
曹宏几乎不敢相信。
公主引卫军入关?这是什么情况!难道陛下并没篡位,反是公主勾结外人?
登时,他的思绪大混乱。
“曹将军,你刚才独处许久,必已想了不少。”公主看着他,淡淡道,“在你看来,我与楚煜之间,谁的胜算更大?”
这是个难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