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灵走了,族长走了。不,应该说族长弃任了。曾经弃任的族长回来了,如今在任的族长却弃任了。
南疆人说不出心中什么滋味。
开心么?宗支族长弃任,怎么都不算一件开心事。不开心么?最强的那个族长回来了,怎么都算是一件开心事。
连族人们自己也搞不清,自己到底怎么想了。
南疆上上下下,明显感到失落的,只有两个人:一个是桑珠,一个是元极。
元极很失落。
什么叫功败垂成,至多不外如是。
明明已结盟成功,不料忽然出了个意外,一切立刻化为泡影。
这何止无奈!
龙灵这一走,执掌南疆之人变成居士的小妹。他如今才知道,平王将他抓走,竟是那位小妹的意思。
这个开端就不好。
他本还私下庆幸,好在自己没有追究,多少也算是个示好,还曾想请居士从中斡旋,代为转达结盟之意,不料,居士一口就回绝了。
看来结盟一事,已经彻底无望。
那他还留下何益?
不如归去。
大哥还在梁国,等待他的消息,可惜是个坏消息。还是尽早回去,与大哥另议对策。
元极走出竹舍。
“居士,我们回去吧。”他走入院子,看着负手伫立的人,“既已无法结盟,我们便不必滞留,明日就走如何?”
南山居士回过头:“殿下请便,只是,我不能随殿下一起了。”
“怎么?”元极一愣,“居士要留下?”
“不是。”
南山居士摇头,叹道:“我乃被逐之人,是不能再留下的。只不过,与南疆结盟一事,是陛下最大的心愿,我非但没能促成,反有点毁坏之嫌,实在无颜回去。”
“这是哪里话!”
元极立刻说:“此次结盟不成,实乃意外所致。居士是南疆人,恰逢南疆遭难,自然有自己的立场。这是人之常情,我不会介意,大哥也不会介意。居士在梁宫二十年,我兄弟岂不知居士为人?绝不会因为一个意外,将结盟失败之责,怪在居士身上。还望居士相信,我兄弟一片诚心。”
南山居士笑笑。
“我当然相信。陛下殿下相待极厚,我一生也不会忘记。”他幽幽道,“只是我意已决,殿下不必相劝。”
元极抿抿嘴。
他很想再说点什么,但终究没说出口,最终只问了一句:“居士不回梁国,可有打算的去处?”
“不必打算。”南山居士说,“左右是失根之人,去何处都一样。”
元极沉默了。
南山居士也不再说话,又回过头去,静静望着竹林。
元极却望着他的背影。
那个背影立在秋风中,衣袂随风飘然,就像个出世的神仙。只是这个神仙的背影,似乎透着一种难以描摹的清寂,一种若有若无的凄凉。
元极觉得,居士变了。
也许,二十年后重返故土,唤醒的不止是回忆。也许,故土一场意外劫难,带来的不止是危机。
还有别的。
至于那是什么,别人无法了解,只有居士明白。
南山居士和元极走了。
楚卿也要走了,但是她舍不得南姑。拒如此,她仍没说一句不舍的话。
因为她觉得,她该为南姑开心。
这里才是南姑的家。
虽没听南姑说过,但她心中明白,南姑是思念故土的。在外飘零久,如今终于回来了,她不该一副难过的样子,让南姑也跟着难过。
所以离别时,她是微笑的。
南姑握着她的手:“公主,只要我还在南疆,这里也是你的家。只要你想来,南疆随时欢迎。”
“嗯。”她笑着点点头。
“我不能继续陪公主了,不过……”南姑一顿,望了望她身后,“我也并不担心,因为会有人陪你,会一直陪着你。”
楚卿回头望去。
不远处,宇文初正站在树下,等她与南姑话别。
姜檀也在那里。
“公主,如果有人敢欺负你,一定要来告诉我。”南姑望着那边,忽然哼了一声,“对有些犯过错之人,不能一下太好了。”
楚卿莞尔。
“南姑放心,我是你亲自教的,谁敢欺负我?”她拉起南姑的手,贴在脸颊上,“我们要走了。南姑,以后不管你想见我,还是需要我帮忙,只要一个口讯,我会立刻赶到。”
“嗯。”南姑笑了,“公主保重。”
“南姑也保重。”楚卿笑笑,翻身上马。
三人走了。
南姑独立山脚下,目送三骑远去。直到人影渐淡,消失在苍茫山间,她仍旧伫立不动,凝望那个方向出神。
崇山如幕。
楚卿已走出很远,仍忍不棕顾。
宇文初不由一笑:“既然如此不舍,何不多留几天?”
“多留几天,还是要走。”楚卿一叹,“天下无不散之宴席,只是没想到,我与南姑之间的离别,竟来得如此突然。”
“世上许多离别,总是不期而至。”姜檀接口,忽然问,“阿瑞,你要回陈国么?”
“嗯。”
姜檀垮下脸:“你真的不跟我回去?”
楚卿笑了笑:“郢主的病已好,我已不必再去。可他的病虽然好了,身子却仍旧虚弱,还须善加调养,更须有人陪伴。三殿下,你是他唯一的亲人,回去多陪陪他吧。”
这话说得委婉,意思却很明白。
姜枚无法长寿。
他余生已不多,作为唯一的亲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