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莹知道简老夫人手中有不少稀奇古怪的药,一直以为简老夫人为了阻止简四太太上堂,给她吃了什么药,制造出中风的假象。等告御状的风头过去了,也就慢慢地好了。
乍然听说简四太太快不行了,着实吃了一惊。
那毕竟是她名义上的亲娘,便是装也要装出几分焦急来。连晚饭都顾不上吃,就和周漱一道赶往简家。
简二太太早就派了身边的大丫头在二门候着了,见到他们,便引着他们径直到了简老夫人住的院子。
见了礼,简莹便开口问道:“祖母,出了什么事?我上回过来不是还好好的吗?怎么突然就不行了?”
“小六儿的事,她都知道了。”简老夫人闭了闭眼,声音里有着三分无奈,余下的七分都是伤感。
虽然小六儿还活着,可与“简家女儿”四字再沾不上边儿。未免简四太太受到刺激,简二太太以下人不尽心为由,将简四太太房里的人悉数换了一遍,又将府里上上下下管束得极严,一丝儿的风声都没叫简四太太听着。
可防住了下人,却没防住简康泉。
今日休沐,简康泉得了允许,跟几个同龄的世家子弟去庄子上玩,不经意间听到几个大孩子在议论前些日子告御状的事,说什么简家四房将个妓子当成宝,还像模像样地上了族谱,记在嫡母名下云云。总之,都是些难听的话。
十来岁的孩子,正是开始好面儿的时候。听见有人贬低简家,哪里压得住火气?当下便跟那几个大孩子厮打在一起。虽然有下人帮忙,可双拳难敌四手,终是吃了点儿亏。
揣着一肚子的火气回来,便将简二太太叮嘱的那些话全都忘了。
闯进简四太太房里,质问“病中”的母亲,当初为何不派人查查清楚,就把个来历不明的女子当成简家的女儿。闹出这么大一个笑话,害得他在同窗跟前抬不起头。
简四太太身子是麻的,眼歪嘴斜说不出话,所有症状都跟中风无疑。可脑子并不糊涂。从简康泉抱怨的话里听了大概其,哪里还躺得住?急着问个明白,比比划划地叫下人抬了她到简老夫人跟前。
简老夫人见瞒也瞒不住,只能实话实说,简四太太听完就口吐白沫地厥了过去。
胡大夫过来一看。就说是脑中风,脑子里头积了血,已经没个救了,抓紧准备后事吧。又请了济南府几个名医圣手过来,都是一样的说辞。
简老夫人再不疑它,吩咐准备后事,将能叫的都叫回来。
在简莹和周漱进门之前,简康建已经从府学回来了。简四老爷也被下人找着了,正在回来的路上。
简莹知道简老夫人急着叫她和周漱过来,绝不是为了让他们跟简四太太道别的。简四太太见了他们不会安心上路,只会死不瞑目。
因这屋子里没有闲杂人等,她就直接问了,“祖母可是想让小六儿回来见母亲最后一面?”
“是啊。”简老夫人满面悲戚,“那终归是她身上掉下来的肉,临了怎么着也得叫她们见上一面儿。”
周漱马上接口道:“祖母放心,我这就去安排。”
那天晚上,小六儿出了府衙,就被带到了一个隐秘的所在。因为那三桩案子还没有做最后的判决,简家的人不敢轻举妄动。由周漱的人看管至今。
只等判决下了,再将她转移出来,远远地送出去。
谁知简四太太这样不经事,听完事情的始末。立马就不行了。
简老夫人是打心底里瞧不上这个儿媳妇,若不是她目光短浅,不识大体,纵着小六儿胡作非为,怎么也不会闹到今天这个地步。可她毕竟为简家生儿育女,操劳了许多年。
人之将死。什么罪过都抵消了,不能叫她临走都合不上眼。
当然,不全是因为可怜她,也是想做给另外几个儿媳看。若是把事情做得太绝,难免会让活人寒了心。
周漱办事,简老夫人极是放心,也不赘言叮嘱,点一点头,由着他去了。
简莹见她总是扶头,心知她是头疼,便走到她身后,默默地帮她揉捏着脑袋。
简老夫人闭目由着她伺候,许久才长叹了一口气,“你那两个弟弟,日后多照拂着些吧。”
“是。”简莹轻声应了。
她并不觉自己在处理小六儿的事上有什么错,如果她被小六儿pk下去,那她的下场一定比小六儿惨得多,要失去娘亲的就是她的两个儿子了。
然简四太太落到如此境地,她毕竟也是有份的。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心里总归有些不好受。
简老夫人本想借着此事敲打她几句的,转念一想又觉无趣,也没那个必要。千言万语,化成那一句,就再没了言语。
不一时,简二太太红肿着眼睛过来了,“……四弟妹已经出气多进气少了,强撑着不咽气,怕是就在等小六儿了。”
“这都是她自个儿作下的孽,又怨得了谁?”简老夫人说得这一句,也跟着落下泪来。
简二太太还有旁的话要说,便看了简莹一眼,“你也去瞧瞧你母亲吧,她这会儿已经认不得人了,不碍的,顺便劝一劝你九弟。
那可怜的孩子还当自个儿一时冲动害了亲娘,哭得死去活来的。”
简莹答应一声,便退出门来,领着雪琴和元芳两个往简四太太的院子来了。
等她进了门,简康泉已经哭得晕过去,被抬到隔壁去了。
简康建握着简四太太的手跪在床边,死死地咬着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