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近中秋,宫中仍无消息,公主府里人心惶惶,敬文皇后祭日这么大的事情若是都无法解除对靖安的软禁,那么公主恐怕就要真的失宠于陛下了。
一时间风雨欲来,有些心思活络的宫人私下里不免琢磨着怎么才能调离公主府,这人的心思一浮躁就很容易让人钻漏子。
此夜无月,浮云蔽天,值夜宫人打个盹的功夫,火光便升腾而起。
“来人啊!走水啦!”
“快来人救火啊!”
花容失色的婢女们仓惶惊呼,奔忙的宫人和禁卫军匆匆调水来救。
杂乱的脚步声与叫嚷声惊醒了睡梦中的人们。
“公子!公子不好了!”书言再顾不上许多,直闯小楼。
“何事?”谢谦之皱着眉头,声音尚算清明。
“东园走水了,起火的是公主卧房!”
“什么!”一霎那,书言只见谢谦之脸白如纸,泰山崩于顶都面不改色的人,此刻却仿佛陷入了巨大的恐慌,连手都在抖。
谢谦之脑海中一片空白,像是想起什么,猛然偏头望向窗外,那丝火光燃尽了他最后的理智。
火舌舔舐着一切,木料燃烧发出嗞啦噼剥的声音,临近一些那波高热炙烤得人通红,水源源不断的运送过来,火势有所减缓。
两位姑姑被宫人们死抱着,哭喊着,有幸逃脱的婢女都心有戚戚。
“公主呢!”一声厉喝如霹雳响在众人心头,宫人们面面相觑,禁卫军们的脸色也难看至极,谢瑾更是连望都不敢望这位堂兄一眼。
平日里一丝不苟,谦和有礼的人,此刻却披发而来,通红的眼里满是戾色,仿佛理智尽失,眼睛扫过在场的人,他的阿羲生死未卜,他们凭什么好端端的站在这里。
谢谦之提起木桶浇了一身水,便往火里冲去。
“你不能去!已经命人进去救了!”谢瑾忙拦住他,面上亦是一片焦急之色,手臂上还有伤。他心中亦是忐忑不安,靖安若是出了事,他们这群人怕是都要死无葬身之地。
“让开!”谢谦之眼中只余那一片火光,俱是决绝。
“现下情况未明,还不是你送死的时候!”谢瑾呵斥道,他真的要为个女人疯魔了吗?
“滚!”那双眼睛已容不下其他了,他的阿羲还在里面……阿羲还在里面。
“谢谦之!”谢瑾一个失神,谢谦之便冲了进去!
“阿羲!阿羲!”烟尘呛得他直咳嗽,热辣的火光熏得人睁不开眼。
而四下除了火什么都看不到,他循着记忆奔向她的卧房,身上的水汽在一片热浪里蒸腾,火舌舔上他的臂膀,皮肉在炙烤灼烧,除了痛和热什么都感知不到了。
谢谦之起先还能走,到后来只能踉跄前行,快到卧房前时,烧成几段还燃着火的屏风却狠狠向他砸来,谢谦之下意识的一挡,蚀骨的疼痛从两臂传来。
他扶着一只脱臼的胳膊半跪着支起身子,腿已然不堪重负,而意识也有些昏沉了,强撑着望过去,却已是空无一人。
谢谦之再支撑不住,腿一曲,身子晃了晃,栽倒在地上。
“有人出来了!出来了!”火光里冲出几个人来,谢瑾忙赶上前来。
只见外围的五个禁卫军身形狼狈,身上或多或少都有些伤,而中间的那位身形高大,一脸沉稳,被他牢牢护在护在怀里的人是有惊无险,分毫无损。
“微臣救驾来迟,请公主恕罪!”谢瑾扶剑跪下请罪,铠甲映着火光。
“公主!公主!”徐姑姑与平姑姑大喜过望,再顾不得什么仪态冲上前去。
“公主你没事吧!”平姑姑惊魂未定,险些一脚踩空,巧儿忙伸手扶了把,她跟在禁卫军后面亦是一脸狼狈。
那名禁卫军半跪下身子,放靖安落了地。
靖安紧了紧披风,脸色苍白,但还算镇定:“我无事,姑姑放心。”
“幸亏那会儿火势小,又得几位禁卫军舍身相护,才有惊无险,全身而退。”巧儿擦擦额上的汗,接口道,唇哆嗦着还有些后怕。
“观世音菩萨保佑,皇后娘娘保佑啊!”徐姑姑双手合十念叨着。
众人亦是狂喜,公主若是出了事,公主府的所有人只怕都会牵连下狱。
“公主出来了……可我家公子还在里面啊!”一脸惊恐的书言就这样暴露在狂喜的人群中,众目睽睽之下更显无措。
“谢谦之?他竟然进去了么?”靖安一怔,似是这才缓过神来,喃喃道。
恍若流光入眸,她陡然回头,望向尚在火光里的屋子,仍是不可置信。
万幸火很快扑灭,谢谦之最后是被谢瑾架出来的。
所有人都没看过谢谦之这个样子,已经不能用狼狈来形容,即便是靖安,也再端不住手上的茶,慢慢直起身子,书言更是快哭出来了,伸出手却不敢去扶。
谢谦之脸上黑一片红一片,身上有不少烧伤,最严重的是双臂和双手,毁得不成样子,血肉模糊,不知是在里面挣扎了多久。一条胳膊吊在身侧,应该是脱臼了,发尾都烧焦卷曲了一片,可即便如此,他还能强撑着维持着清醒,通红的眼眸扫过众人,最后定格在靖安身上。
那目光,像是饿了数日的豺狼盯上了猎物,冷淡下深藏着危险,冰层下是无尽深渊。
靖安心中一紧,竟不自觉的后退了一步,而这一步仿佛踩上了最脆弱的那块冰。
“咔擦”谢谦之听到一切坍塌的声音。
不要过来!不要过来!我不要噩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