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妩看着面前的瑶琴,她还是能认得出来,这琴就是先前她在凉亭里不小心崩断的那把,秦妩的指腹落在那琴弦上,光滑如初,粗看之下,完全看不出任何异样,可如果细看的话,还是能看出稍许的异样。
秦妩心头百感交集,长长的睫毛遮住了她眼底的情绪,她已经下定决心了,他为何偏偏这个时候要让她动摇呢?
“王妃?你……没事儿吧?”锦画小心翼翼问了一声,总感觉王妃此刻的情绪很不对劲。
“我没事儿。”秦妩摇摇头,五日的时间,这大概是最后的相处吧。
等下次再见,她甚至能想象得到陵修祁憎恶的目光。
秦妩深吸一口气,调准了音弦,十指落在其上,流畅的琴音倾泻而出,刀光剑影,慷慨激昂。
正在外面练剑的陵修祁手上的动作一顿,下一瞬,愈发凌厉杀破,墨黑的眸仁流光熠熠,恢弘气势。
一曲罢,陵修祁直接把手里的剑扔给了于良,就匆匆走了进来,站在内室,撩起珠帘,视线落在秦妩的身上,冷峻的眉眼上多了一分温润,柔化了五官,愈发俊美。
他大步走进来,在秦妩身前站定,目光下移,落在瑶琴上,声音喑哑:“琴,可还满意?”
“嗯,满意。”秦妩仰着头,目光定定的,清亮的瞳仁里清楚的倒映出陵修祁的姿容,她听到自己低哑的嗓音,仿佛穿过久远的时空,缓缓在耳边响起:“王爷,五日后的太子大婚,妾身想与王爷一同……进宫。”
接下来的五天里,陵修祁明显感觉到两人之间的关系缓和了下来,他明明应该高兴的,可却又总觉得两人之间像是隔了一层纱,比先前的剑拔弩张还要让他压抑。
先前至少她会生气,会发火,可这五日内,两人相敬如宾。
更多的,是冷漠。
他本来就不擅长哄人,也不擅长表达自己的心思,过去的三年,都是秦妩主动,可他发现,一旦秦妩断了他们之间的相处,他甚至不知道要怎么继续维持,他第一次感觉那种无力感,像是深入骨髓。
越是着急,越是想表达出来,却发现越是不得章法。
他想找个机会,至少好好摊开了说,他们之间不应该是这样的。
秦妩一直在等太子大婚那一天,终于等到了,她长出了一口气,锦画咬着唇,担忧的看着秦妩的侧脸,一边帮她整理宫袍,一边小声道:“王妃,你真的不再考虑考虑吗?”
“考虑什么?”秦妩静静看着铜镜里的人,转开眼,目光定定落在锦画的身上。
“王妃,今晚上过了之后,你与王爷,彻底就决裂了,再也回不去了,这么多年的感情……”锦画想说,王妃你真的不在意了吗?
王妃虽然说不在意了,可感情的事,哪里是说放就能放的?
“早晚要如此,不敢快刀斩乱麻。”秦妩声音很轻,她的声音清亮,带了点软糯,温声细语时,给人一种极为柔弱的错觉。
可锦画知道不是,王妃骨子里的固执,根本到了无法言喻的地步。
“可王妃,奴婢看得出来,王爷如今似乎对王妃并不是没有感情。”否则,也不会如此挽留了。
秦妩仰起头,脑海里闪过陵修祁娶沈菀青那日的情景,她问他,是不是非要娶,他说是。
她那时候,是真的心软了。
因为秦大人的话,因为当年父亲那句‘愿她一切安好’,她当时都想过要放弃报仇了,想着,他若是不娶,她就忘记仇恨,只是,他还是娶了,她下了手,从她开始动贺成的那一刻,他们就回不去了。
陵修祁在他们之间最后的牵扯割开了一个口子,而她一点点,把这个口子越割越大,直到……彻底断裂。
“傻锦画,开头没有回弓箭,已经……回不去了啊。”她已经动了手,贺成之后,必然会引起沈敬的怀疑,他怕是已经写信给那人了吧?所以,她要赶在那人回来之前,就彻底把沈敬除掉,从那个高高在上的位置,一下拉回泥土里,让他也尝尝那种痛彻心扉的滋味。
锦画眼睛红了下来,“王妃……”
她是王妃来到秦府之后才被她所救,她与锦书把王妃当成唯一的亲人,既然王妃决定了,那么上刀山下火海,她与锦书也会追随。
秦妩从内室出去时,陵修祁已经等在了外面。
陵修祁今日穿了一身绛紫色的锦袍,衬得眉眼愈发俊美如画,他的视线落在秦妩的身上,嘴角上扬,柔和了冷峻的眉眼,他身后落日的余光,几乎把他整个人照耀成了金色。
秦妩想,过去的那么多年,这个人……也曾经是她心底最炙热的一团火啊。
只可惜,她即将斩断所有,片甲不留。
上马车的时候,陵修祁先上去了一步,回头时,朝着马车下的秦妩摊开了手,只是摊开的瞬间,陵修祁身体紧绷了一下,怕秦妩再次拒绝。
只是这一次,秦妩看着摊开放在面前的手,五指修长如玉,她垂下眼,遮住了眼底的晦暗,慢慢伸出手,把手放在了他的掌心。
陵修祁先是一愣,随即蓦地攥紧了。
攥得死死的,生怕下一刻秦妩就会把手收回去。
墨瞳也在那一瞬间亮得惊人,于良不小心瞧见了,捂着嘴吃吃笑了声,只是被一旁的管家看到了,猛地在脑袋上拍了下去,“还不快赶路,耽搁了喜宴,小心着些。”
于良瞪了曹管家一眼,摸了摸后脑勺,哼了声,他这不是为王爷高兴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