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快要到吃午晌饭的时辰了,殷氏便放下了手中的针线说,“你看我这针脚还行?要是行,我后半晌还来。”她能为刘婆子做的不多。
刘婆子连连点头,“行,太行了,到底是年轻,我这眼睛可是不行了,粗针大线的。”殷氏原本在乡下妇女中,针线活就是不差的,和岳杏儿的水平差不多,而且她还比刘婆子小了十来岁,尤其是自打六年前清露来后不久,她就再没机会干这种“娇贵活计”了,视力自然保护得很好。
殷氏腼腆地笑了笑,“行,那我就先回屋儿做饭了。”走之前留下了她全部的体己——那一两多银子,“我知道不够,好歹是这么个意思。”这是在还刘婆子盖房子和家什的钱。
刘婆子很是惊讶,“你哪里来的银子?”
殷氏说得很详细,刘婆子听得很感慨,尤其是知道这是殷氏的所有后,坚决推辞道,“不行,我哪儿能要你这个银子,我们原本帮衬你们,就不是图这个。”这个可谓是殷氏和秦大川的棺材本了。
殷氏实心实意地要给,两人正在推让间,刘婆子猛然间停了下来,“你就没想想,往后这日子,你们怎么过?”
殷氏点头道,“想了,可思来想去,在村子里怎么都找不到我们能干的活计,”关键是没人会用他们,恐怕在路上走,都得被人打一顿,“老秦……”这个刚刚从老许那里学来的称呼,叫着还有点不顺当,“说他明天一早就上后山,看看能捡点啥不,最不济也能弄点柴禾回来,就是卖不了银钱,自家用也是好的。”现在双岭村人富了,远且危险的后山,除了打猎,基本上是没人去的,山货都收得很潦草,“等到天大冷了,他打算再去要饭,县城现在大了不少,说不定就有认不出他的人来。”
实际上,若不是今早秦大川不舒坦,没起来炕,今天一早他就去了,只不过,就他这腿脚,到底能背回来多少东西,是很不好说,不,就连能不能回来都不好说,但他还是愿意,为了不依赖他人地去生存而冒险。
殷氏说的这些都不是什么好主意,最后能有多少收获,更是不可预知的,但刘婆子听了,还是很高兴,最起码,殷氏和秦大川在为今后的日子做切实的打算,并有决心付诸于行动了。
“我倒是有个活计,你干不干?”刘婆子拿着殷氏的那一两多银子问。
殷氏哪还有个不愿意的道理?!
刘婆子给殷氏出的主意是打毛衣,这是村里妇人们最常见的赚银子方式,毛衣在天气严寒的东北很受欢迎,基本上能穿大半年,尤为受那些去山上打猎的汉子们的欢迎,这玩意儿穿在棉袄、裤里面既贴身又保暖,好极了,而且他们比较有钱,舍得在这方面添置。
“这活儿在家里就能做,你不用出面儿,我去给你交了订钱,领了毛线,还能帮你去交活儿,你就在家里消消停停地织就行,平常的针法我会,你先从围脖子和面罩,这些简单的东西学起,回头再织衣裳、裤子……”刘婆子为殷氏打算得很全面。
殷氏想得是另外一件事,“那你咋不织?”不得不说,她现在也学会为旁人考虑了,生怕抢了刘婆子的财路。
刘婆子指了指自己的脸,摇了摇头说,“眼睛不行,织上个几圈准保错针,再看不出来,压在里面,得一下子拆好大一截子呢!”其实她还有句话没说,现在双岭村中干这个活儿的妇女,都是家里比较穷的,别说享受着山上好待遇的刘婆子了,就连她的两个儿媳妇,都不干这么辛苦的活儿了。
有了谋生的手段,殷氏回屋时的脚步都是轻快的,见秦大川在灶前烧火,嗔怪道,“你咋还起来了?不是说不舒坦?”她摸着也是有点发热。
秦大川边打着摆子边说,“没事儿,我这命硬着呢,这地方还暖和。”听了殷氏说的后,脸上的神情既羡慕又愧疚,“倒是我带累了你!”现在变成殷氏养他了。
殷氏安慰他,“不急,等回头你再和老许商量商量,保不齐你也能干点啥。”在她心里,秦大川始终是比她要强上一点的。
午晌儿,两个人是舍不得吃饭的,柴禾也舍不得烧,就弄了点滚水,往里面洒了一勺高粱米面,算作是最简单的粥了。
“这么热乎咋还没出汗呢?”看着捧着粥碗还不停哆嗦的秦大川,殷氏很是担忧,日子刚刚有了起色,如果秦大川就这么死了,丢下她孤零零的一个人,在这个充满敌意的地方,她是没勇气独自面对的。
秦大川放下了粥碗,虚弱地躺了下去,“盖被捂捂就出汗了……”还叮嘱殷氏,“你别耽误了去刘婆子那做活儿。”
殷氏应了,将两床被都给秦大川盖上,就去了刘婆子那里,见老许和刘婆子要在那看门儿的屋子里歇晌,就带了些针线回来了,一边忙碌,一边守着秦大川。
等到歇晌起来,刘婆子来叫殷氏时,秦大川已烧得人事不醒了,刘婆子埋怨道,“都这样了,你咋不说、不叫我们一声呢?”
殷氏嘴上说,“没事儿,挺挺就过去了,能死到炕上就是我们的福分了,只是可惜了你们这新屋子……”她这是打算秦大川一旦有不测,她就跟着去了,但脸上的焦急和不舍,还是表现了出来——他们刚有了点盼头儿,就变成了这样,难道真是老天在惩罚他们,不让他们过好日子吗?!
“说这些没用的干啥?!”老许拍着大腿说,“我这就去请郎中。”村里的郎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