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露毓淡淡道:“我随便说说。”
“这种话怎么能随便说?”王遮山脸色凝重道:“为什么你永远都不快乐?露毓,我多么想看到你开怀地笑一次!你何曾真正笑过?”
他盯着她泛青的苍白面孔,望进那双止水般的漆黑双瞳。
那双瞳,如同浩瀚幽暗的苍穹,隐隐透出天幕之蓝,瞬间便能淹没他所有情怀。
那是一双何等美丽的眼睛,却如此冷淡,平静。如同坚冰雕凿而成,任你暴雨烈火,亦是岿然不动。
这是一个没有长着人心的人。
我不快乐,是因为你。露毓在心中默默道。
然而,她微微扬起白得几乎透明的脸,漆黑的眼眸只淡淡瞧了王遮山一下,平静道:“有什么可笑的?”
王遮山被她问得哑口无言,又见她神色颇为冷淡,便只好叹气道:“罢了!”
露毓却“噗嗤”一声笑了,这一笑,窘得王遮山也跟着一笑。
这一次,她笑得有几分真诚。
这一次,他笑得有几分如释重负。
次日,寒风起。
王霜带着一封信匆忙而来。
原来,卢云笙听说三少爷王遮山身体恢复,特邀请众堂重聚洛阳,共商大计。
这是一封简短的信,同时也表达了卢云笙对王遮山的关切之情。
“这阵子倒真的难为卢堂主了!”王霜道:“董文竹的一举一动,他总是悉数传来消息。”
“我看未必!”坐在窗边的露毓却淡淡道:“董文竹到宝库的事情,他就只字未提,让我们扑了空。”
“他不是董文竹的心腹,不知情也属正常。”柳邦华瞧着楼下行色匆匆的行人,低声道。
此刻,王霜,王遮山,露毓与柳邦华,正坐在嘉兴不霁楼二层的雅间里。
“怕是不愿意说罢!”露毓以手支颅,颇有深意道。
王霜听了这句,拧眉不语。
露毓的话,并非全无道理。
“为什么在洛阳?”露毓似是漫不经心,接道。
“合志堂发出邀请,”柳邦华道:“自然是洛阳。”
“卢堂主一向人品贵重……”王霜思量一番,忽的沉声道。
露毓但笑不语,忽的皱眉道:“不可不信,也不可全信!”
“但是无论如何,我们都要走一趟!”一直没有说话的王遮山终于道,飞白刀古朴的刀鞘在他腰间闪着微弱的光,银丝紧缠的刀把却闪着另外一种奇妙的光,非常与众不同。
王霜盯着那刀把,忽然道:“你换了刀?”
王遮山低头看了看腰间那把不长不短,尺寸绝好的刀,微微一笑,点了点头。
王霜的脸色略微一变,旋即恢复了平静道:“是该去一趟!”
“我们不应该怀疑卢堂主。”柳邦华重新坐回椅子道。
“嗯。”王遮山微微一笑道:“用人不疑。”
露毓却请哼了一声,淡淡一笑。
“露毓小姐说得却也不错。”王霜拧眉道:“如今庄中暗潮涌动,局势过于复杂,谁也不知道……”
“王管家!”露毓瞧了王霜一眼,淡淡一笑道:“我还是喜欢听你喊我露毓。”
王霜笑了笑,接道:“我自当唤你小姐,只因有时情急,却又忘记了。”
“那不如干脆喊我露毓!”露毓翘起嘴角道:“我听着亲切。”
王霜蓦然一顿,忽的和蔼一笑,点了点头。
如今,他们四人可谓相依为命,共同进退,不知不觉中,心便离得很近很近。
于露毓,更多的时候王霜像是自己的亲人,而不是大雪山庄的管家。
她喜欢王霜喊自己“露毓”。
王遮山瞧着露毓淡淡的笑脸,心中也一阵温暖,不由也跟着微笑了。
他多么希望露毓能褪去这身冰壳,像个普通的女子那般快乐。
然而,江湖凶险,罡风劲雨,普通的女子,真的能平静幸福么?
丘羽羽!
王遮山心中忽的掠过这个名字,他的笑脸僵硬了,怅惘瞬间填满他方才还明亮的双眸。
一张温柔的笑脸,缓缓浮现在他眼前。
丘羽羽,他苦涩地在心里默念这个名字。
江湖风浪,她那孱弱的身子可经得起?她在哪?过得可好?谁替她遮挡无尽的凶险?谁替她驱赶无边的黑暗?
谁来护她周全?
苍凉与凄苦涌入他的胸口。
曾经发誓要永远保护她的自己,如今却这般无力和遥远。
他不禁伸出手,按住了愤懑的胸口,依然能摸到那微微起伏的珠子轮廓。带着体温的攒珠璎珞圈,依然揣在怀中,放在离心口最近的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