步步为营了那么多年,到底是功亏一篑,找了个最不利的时机,造了一场最不利的战役。
可即便如此又能怎样?
他愿为自己的软肋,撑一片天,哪怕这天会是转瞬即逝的覆灭,他也愿用一世的步步为营,换她的一隅之安。生也好死也罢,即便来日埋身荒野,也要与你死不相负。
大批的百花宫女子攻入寝殿,东方旭顷刻间慌了神。扭头望着外头,东方越也被团团围住,自顾不暇。任你武功再高,能以一挡百,以一挡千,可你能以一挡万,挡十万二十万吗?
纵是车轮战,也能让你竭力而死。
然则此刻,赵朔已经顾不得其他,只一眼赵禄怀中唇色发青的夏雨,整颗心都开始颤抖。若万箭穿心,疼痛入骨。
赵禄没有多言,将夏雨交还给赵朔。
怀里的女子,没有气息,没有脉搏,身上冰冷得吓人。就这样,一句话都没有留下,双眸紧闭着,没能等到他的最后一面。
不是说,不管闯了多大的祸,他总能为她收拾残局吗?为何这次,她却连等一等都不肯?
缓缓抱着她坐下,粗粝的指腹抚着她冰冷无温的面颊,低眉望着她胸口的伤,赵朔笑问,“丫头,还疼吗?”只是那一笑,却让一旁的赵禄红了眼眶。
“皇叔对不起,朕还是来晚了。”赵禄哽咽着,徐徐蹲下身子,“她等不到你,走了。”
“谁说等不到?我不是来了吗?”赵朔重重合上双眸,将面颊贴在她冰凉的脸上,“让你走你不走,我就知道你会回来,沿路设了那么多的卡,宁可让你杀人,也想拖住你的脚步,让你迟一些再迟一些回来。都告诉你,舍不得舍不得,你怎么就不听呢?”
“爷何时真的舍过你?鱼池里的鱼,你以为,为何总是吃不完,就你这个吃法,鱼都死绝了。爷是怕你闲着没事,所以偷偷让人多放几条。你以为睿王府的饭菜为何越来越好吃,越来越合你口味,那你哥哥做的,能不好吃吗?”
“你以为自己闯了祸,为何还能安然无恙,次次都化险为夷,那是有爷给你看着。你说,爷对你那么好,你怎么就舍得我了呢?”
有泪,沿着面颊徐徐而下,无声无息的坠落。
丫头,爷也会疼。
心疼。
好疼。
你看,下雪了。
外头的雪,纷纷扬扬的落下,锦绣皇城,输赢突然变得不再重要。
人这一辈子,长不过一生,短不过一瞬。遇见个能让自己心动,心疼,真心喜欢的人,何其不易。要天时地利,才能得到。
可他,眨眼间就失去了。
乱了天下,也没能来得及,何其可笑,多么可笑的战局。
赢了,也没什么值得欢喜的。
“皇叔?”赵禄哽咽。
赵朔抱着夏雨的尸身,缓步朝着外头走去,一张绝世风华的脸,素白如雪,没有半点波澜,无悲无喜,“这天下,终不如她的一颦一笑,来得重要。”
“赵朔?”赵妍勉力撑起身子,原本素白的面色,此刻微微恢复了血色,只是看上去依旧憔悴不堪。她趴在软榻上,含泪望着神情迟滞,抱着夏雨离开的赵朔背影,无论怎么呼喊,他都不会回头看她一眼。
“你现在高兴了?你高兴了吗?”赵禄突然上前,狠狠抓住赵妍的手腕,“她死了,你赢了。赵妍,你看见了吗?拿别人的命,换自己的命,痛快吗?来日午夜梦回,你就不怕夏雨找你追魂锁命吗?你的命是命,他的命难道就不是命吗?何其歹毒的心肠!”
赵妍瘫软在那里,重重合上眸子,“我只是想活着。”
雪,纷纷扬扬的下着。
世间好像都静下来了,没有战争,没有人,只有他与怀中的她。
看着赵朔,将夏雨抱出来的那一瞬,寻梅第一个哭出声来,歇斯底里的喊了声,“少主!”整个百花宫都疯了,见人就杀,血洗宫闱。
肃国公府的勤王大军已经赶到,包括各路藩王和兵部及时调拨的京城护卫军,都急急的赶来。名为护驾,其实到底意欲何为,只有他们自己心里清楚。
“太后娘娘?”方英急忙搀住险些腿软的薄瑶太后。
薄瑶太后面色惨白,喘着重气,骇然握住了方英的手,“她、她死了吗?真的死了?死了对吗?”
方英落泪,垂眸不语。
那一刻,薄瑶太后笑了,笑得那么用力,凄凉的笑声让人闻之心酸,可在心酸里,又夹杂着难以言表的怨恨,“终于死了!哈哈哈哈,终于死了,死了!死了!哈哈哈哈,死了——死得好!”
眼泪,止不住的落下。
直到,泪流满面的瘫软在地上。
她还在笑,笑得连她自己都觉得,疯了。
雪在下,泪在流,终于死了。
长长的宫道上,覆盖这薄薄的白雪,踩在上面,咯吱咯吱的响。赵朔旁若无人的抱着夏雨,穿过长长的回廊,走过长长的宫道,而后走出了皇宫大门。
暗卫随行,勤王大军只敢远远的包围着,却无人敢上前挑衅。
他就抱着夏雨,一直走,一直走,走回睿王府。
丫头,回家了。
犹记得当初她得知花满楼灭门,哭着跟他说:赵老九,我没有根了。
他说:那便落这吧!
丫头,以后爷在哪,哪就是你的家,可好?
咱们,到家了。
抱着她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