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还想要说什么的时候,他先抢在前面开口了。
他一边把饭菜摆在我跟前,一边说:“我都听到你肚子咕咕叫啦,拜托,肚子饿就是要吃饭诶。”
“我,没有钱埋单的……”我把头低了下去。
“不要钱,赶快吃,真的,趁热吃了吧。”
“我不要。”
“我不是可怜你啊,妹妹,赶紧吃了,不要饿着了,我先去忙咯,等下回来看到你没吃完,我就揍你!”他突然凶巴巴地说。
这到底是哪门子来的怪人啊?我看看四周,感觉这不像是黑店啊,又看了看远处,刚才那男人应该是老板吧,他正跟一桌客人聊天,还开怀大笑。真的是个奇怪的人,一个奇怪的餐厅。
我手里握着一杯白开水,肚子因为有了填充而显得踏实起来,人也有了暖意。店老板坐在我对面,点了根烟,自顾自地开口说话:“我的地盘我做主,所以我抽烟,不用问你同不同意。”
我点点头,笑了笑,因为我根本不知道怎么接话。
他的烟夹在指中,烧了一半,他倒是没有吸进去几口。这让我想起冯铮,我似乎从来没有留意过他抽的是什么牌子的香烟。我指了指老板放在餐桌上的烟盒子,问我能不能看一下,他大方地递过来给我,上面写着英文字。记得冯铮抽的烟,是个红色盒子的。
“我叫苏启仁,你可以叫我大哥。”店老板慢悠悠地开口说道。
“你好,苏大哥,别人都叫我若冰。”这个人一开口就占便宜连认妹妹了。
“因为我是家中老大,所以别人也跟着叫我大哥了,你别见怪。”他似乎看穿我的心思,使得我有点不自在。
“妹妹啊,不管发生什么事情,都要吃饱饭,这样你才有力气来面对困难的,知道吗?”
“谢谢你的饭菜,很好吃。”
“刚才你站在雨中,看着那餐牌,我就知道你肯定是已经饿坏了的,让我想起曾经的自己啊。”
苏启仁是很早期到大陆发展的台商,其实也不能说是台商,因为他第一次到大陆来的时候,身上没有多少钱的。原来在台湾的时候,他是个出色的商人,也是个服装行业里出色的设计师。我真的没有办法想象到这样粗犷的人,竟然是个设计师。但是误信了合伙人,导致他倾家荡产,曾经的兄弟也卷款逃到国外去了,一夜之间他一无所有,还欠着几百万台币的债务,于是昔日的老板变成了一个打工仔。白天去学校给人上课,晚上开出租车,为了省钱,一天就只吃两个馒头。他笑着说:“我这辈子啊,最讨厌吃馒头啦,真的不想再吃啦。”
很多年之后,债务还清了,他就只身一人来到大陆,首先去的是广州,搞起了批发,这让他赚到了第一桶金,结果本金拿回去台湾投资,又亏掉了。台湾人很信命理风水,风水大师说他注定不能留在台湾的,要出去才能赚大钱,于是他就决定留在大陆不回去台湾了。说来也是神奇,他去了上海,之后最后还是选择来到广东,继续做毛料的批发,在东莞办起了个小工厂,专门代加工一些海外的大牌子衣服,日子算是过得稳定又悠然自得了。
“你不想你的家人吗?”我问。
“想。”他简短的回答我,随即又点起了一根烟。
金融风暴对他的小工厂影响不大,似乎他有yù_wàng却没有野心,生意不愿意做大,只要小本经营维持现状就心满意足,这是我第一次遇到这类型的人。从前就听说在东莞有很多的台商,他们的名声败坏,坏事做尽,最大限度地榨取工人的劳动力。传言中的台商,跟我眼前的苏启仁,有很大的出入。玉贞跟我说过,她在台资企业呆过两个月,最终是受不了台资的制度所以离职的,台资企业受日本的企业文化影响很大,硬性规定太多,毫无人性化。而且老加班,加班也没有钱。想到着,我忍不住问了句:“你的工厂是血汗工厂吗?”
他显然被我这句话逗得乐了,大笑起来,说:“有机会,带你去看看。”
我摇摇头,说:“我也只是随意问问而已,我也在工厂上班,不过是食品加工厂,感觉你这做外贸服装的比较高级点。”
不知不觉间,跟苏启仁聊了很多话题,连我家里要拆迁,老妈住院这样的事情,我竟然也对他讲了出来,或者面对陌生人的时候比较容易敞开心扉,也或者是因为苏启仁给我的感觉真的如同一个大哥哥般亲切,你很相信他,很愿意把自己内心的愉快或者不愉快都全盘托出。末了,苏启仁建议我年后不要到酒吧上班了,毕竟女孩子这样太危险了,一来我不像别的同事就租房住在附近,二来也不像珍妮这种自己开车上班的。他提议周末的时候,星期六星期天两天,到他这儿兼职,上班时间是早上九点到下午六点即可,中午可以休息一个小时,一天八十块,如果有小费我自己全额收。
我看着苏启仁,突然感觉命运之神开始眷顾我了。不过我还不敢贸贸然地答应,就说等春节假期过后才答复他。
神木馆是一家吃台湾餐的餐厅,都是以快餐为主,还有各种台湾甜品,饮品,小吃。客人很多,我这样一个人坐在角落的,人似乎都跟苏启仁很相熟,都聊得开的样子,他一直忙碌地招呼各桌的客人。后来他告诉我,这都不是他的客人,是朋友。在他眼里,四海之内皆兄弟。我有点不可置信,原来台湾人也有如此心善的。其实,苏启仁是我人